95书阁 > 短篇小说 > 灭门:病娇少爷竟和仇人女儿相恋 > 第84章 活着的人,才配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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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萦绕在林昭意识深处的疑问,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无声的涟漪。

他曾以为自己是最后的守火人,是黑暗中唯一的烛光,可当燎原之火已起,烛光的存在,又剩下什么意义?

晨光熹微,那刺破长夜的并非天光,而是人间的烟火与钢铁碰撞的铿锵之声。

京城的死寂被彻底打破,百姓们不再仰望苍天,不再枯等那座名为“守心”的残碑显灵。

他们选择,自己成为神迹。

一个年迈的木匠,蹒跚着从自家拆下了一根房梁。

那木梁曾为他遮风挡雨半生,此刻,他将其重重立于街心,浑浊的老泪滚落,口中喃喃:“儿啊,爹没本事,给你立不了青石碑,这根顶梁柱,你且受着……”

紧接着,一个身形佝偻的农夫拖着沉重的铁犁走来。

他跪在木梁前,以犁为笔,在粗糙的木面上奋力刻划。

犁尖与木头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每一笔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泥土、汗水与木屑混杂在一起,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渐渐成形:“王二牛,死于苛税。”

一个面色苍白的书生,踉跄着挤进人群。

他没有笔,更没有墨。

他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忽地一笑,笑声凄厉。

他猛地撕下自己身上唯一还算干净的内衬衣襟,咬破指尖,以殷红的鲜血,在布条上写下同窗的名字。

他写得极慢,仿佛要将自己的魂魄也一并注入那血字之中。

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卒。

他满脸风霜,身上的旧甲早已残破不堪,唯有腰间一柄断刀,还透着几分昔日的寒光。

他走到一扇被拆下的门板前,沉默地注视着。

许久,他解下那柄陪伴他走过无数沙场的断刀,双手紧握,用尽残年最后的力气,猛地将其折断。

“咔嚓”一声脆响,刀身应声而裂。

老卒拾起那截更加锋利的断刃,一笔一划,在门板上刻下五个字:“张小禾,饿死。”

刀锋入木三分,就在最后一笔落下之际,刀尖与木纹的交错处,竟迸溅出一星璀璨的金色火花。

那火花一闪即逝,却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滞。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沿着他们的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地脉……共鸣了……”有人失声低语。

伏在地上的苏青梨身躯一颤,泪水混合着尘土,在她脸上划出两道泥痕。

她用尽力气,朝那残碑的方向嘶声低语:“哥哥……你看到了吗?他们不用碑了……他们自己,就成了碑!”

苏青棠虚弱地靠着那座已被世人遗忘的守心碑,她望着那一个个弯下的、曾被生活压得直不起来的脊梁,望着那些用木头、犁铧、血与断刃筑起的新的丰碑。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弧度,轻声自语,像是在对身旁的残碑说,又像是在回答林昭的疑问:“原来……守护的真意,不是代替他们记住,而是给予他们……自己敢于铭记的勇气。”

午时,烈日当空。

京城肃杀之气骤然弥漫。

玄灵卫铁甲森森,如一股黑色的潮水,自长街尽头涌来,奉命清场。

为首的,正是都指挥使沈文昭。

他面沉如水,马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冷酷的回响。

然而,他预想中百姓惊慌逃窜的景象并未出现。

那些自发立碑的民众,竟自发地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围成了一道道人墙,将那些简陋的“木碑”、“布碑”护在身后。

他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

“清场!违令者,格杀勿论!”沈文昭身后的副将厉声喝道。

玄灵卫的刀锋出鞘,寒光映着烈日,刺得人睁不开眼。

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猛地向前一步,他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挺直了胸膛,用尽全身力气高喊:“我父赵五,因言获罪,死于诏狱!你们能杀他的人,却杀不了他的名字!他叫赵五!”

“赵五!”

少年的声音仿佛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片干草地。

他身后,一个、十个、百个……成千上万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齐声应和。

“王二牛!”

“李秀才!”

“张小禾!”

一个个名字,从不同的喉咙里迸发出来,汇成一股惊天动地的声浪。

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呐喊,而是一种力量,一种积压了太久的怨与念的具象化。

声浪如实质的巨锤,狠狠撞在巍峨的京城城墙之上。

“嗡——”

坚固的城墙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砖石间的灰泥簌簌而落,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一些玄灵卫的战马受惊,不安地嘶鸣后退。

沈文昭握着剑柄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因呐喊而涨红的脸,看着那一道道由血肉筑成的防线,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名为“无力”的感觉。

他的剑,可以斩断人的脖颈,却斩不断这回荡在天地间的呐喊。

最终,他颤抖的手,还是没能举起,那句“动手”的命令,也终究没能说出口。

也就在那声浪达到顶峰的一刻,靠在残碑旁的苏青棠,紧闭的双眸下,一滴血泪缓缓滑落。

她指尖凝聚的最后一丝微光,随着那撼天动地的呐喊,剧烈地闪动了一下,而后,彻底黯淡下去。

她的神魂,终于燃烧到了极限。

未时三刻,日头偏西。

一直伏地感知地脉的苏青梨,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

她那只残破的手掌猛地从地面弹起,指甲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口中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嘶鸣:“哥哥!清玄门……他们在挖祖殿的碑基!他们要……断地脉!”

这声嘶吼,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入了林昭沉寂的意识之海。

清玄门,祖殿碑基!

林昭瞬间明白了。

大长老,那个将他炼为碑灵的罪魁祸首,在目睹京城“万民立碑,地脉共鸣”的景象后,终于感到了彻底的恐惧。

他意识到,由苏青棠心血和林昭残魂铸就的“守心碑”,已经彻底失控,成为了引动天下民怨的根源。

他无法毁掉京城那座碑,便想出了最毒辣的一招——釜底抽薪!

他要掘断清玄门祖地的龙脉之根,斩断这座无名之碑与天下地脉的联系!

若地脉断,则万灯熄,万名湮。

京城百姓刚刚点燃的星星之火,将被彻底掐灭。

那些用血泪刻下的名字,将再次沉入无边的黑暗。

林昭的残魂在意识深处疯狂震动,意识如怒潮般翻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做不出任何动作。

他像一个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神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信徒即将被洪水吞噬,却只能无助地“听”着那来自千里之外的、一下又一下挖掘自己根基的沉闷声响。

申时,黄昏降临。

清玄门欲断地脉的消息,不知通过何种渠道,竟如风一般传遍了京城。

刚刚经历了与玄灵卫对峙的百姓们,没有丝毫犹豫。

沉默,在短暂的死寂后,化作了更加决绝的行动。

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一支由铁匠、农夫、书生、货郎组成的百人队伍,手持着灯笼、铁锄、棍棒,甚至还有人扛着自家的门板,沉默而坚定地朝着城外的清玄门方向走去。

途中,队伍经过一片田埂,一个带队的老农停下脚步。

他看着手中那柄祖传的铁锄,这把锄头曾帮他从贫瘠的土地里刨出活命的粮食,也曾被监工夺去,鞭打在他那交不出税粮的儿子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将铁锄深深地插入道旁的地里,只留下一个锄柄在外。

他对着锄头,像是对着一座坟,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沙哑地说道:“老伙计,你曾掘过要命的税粮,今日,便留在这里,为我们掘一条通往真相的路吧。”

当他的额头触碰到地面时,那柄铁锄之下,一缕微不可察的金光,倏然一闪。

这缕金光,仿佛一道引信,瞬间引动了沿途的地气。

从京城到清玄山,那些百姓们踩过的大地之下,一道道沉睡的地脉之气被唤醒,化作肉眼不可见的光流,跟随着队伍前行。

他们手中的灯笼,光芒也变得愈发炽亮,竟在暮色中连成了一条蜿蜒的光带,如同一条发光的长龙,直指清玄门祖殿的方向。

“哥哥……”苏青梨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哭腔和颤抖的喜悦,“地脉……没有断……人心还连着,地脉就断不了……”

林昭的残魂,在那片光带亮起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

那不是来自他自身的力量,而是来自那一个个凡人的脚步,来自那一份份不屈的意念。

他一直以为,需要他高举火种,才能为世人照亮前路。

可直到此刻,他才幡然醒悟——火种早已撒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然在人心中生根发芽,燃起了燎原之势。

他,无需再做那个孤独的持烛之人。

夜半,子时。

清玄门山门前,灯火通明。

数百名百姓组成的队伍,与手持利剑的守门弟子形成了对峙。

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阵毫无征兆的清风,不知从何处起,轻柔地拂过山岗,吹入了戒备森严的清玄门祖殿。

殿内,负责挖掘的弟子们正汗流浃背。

忽然,他们脚下的地砖,那块镇压着龙脉之眼的巨大基石,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缝,在基石上悄然出现。

紧接着,裂缝之中,迸射出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至极的金色光柱!

那光柱冲破了祖殿的屋顶,直入云霄,在漆黑的夜空中轰然炸开,化作亿万个闪着金光的、模糊的名字。

那是一场盛大而悲怆的星雨。

无数的名字,如光,如泪,如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穹洒落,覆盖了京城,覆盖了清玄山,覆盖了这片沉寂了太久的大地。

祖殿前,大长老须发皆张,他仰头望着那场浩瀚的光雨,望着那些他试图掩盖、抹除、斩断的一切,如今却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更无法阻止的方式,昭告于天地之间。

他脸上的血色寸寸褪尽,那份掌控一切的从容和狠厉,终于彻底崩溃。

“噗通”一声,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而在那片无人能触及的意识深海,林昭的残魂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

那场光雨洒落,也仿佛洗去了他最后的枷锁和执念。

那丝维系着他存在的微光,在极致的平静中,轻轻地、最后地颤动了一下。

那颤动,不再是愤怒,不再是不甘,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疲惫。

它仿佛在无声地自问,又仿佛在询问着冥冥中的某个存在。

既然这世间,已人人皆可为碑,那我这缕不该存留于世的残魂,是否……也该寻一个归处了?

光,似乎找到了方向,朝着一个正在急速衰弱的生命源头,微微偏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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