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在定好的前一日就进了都城,清宴到城门迎接,带着夫子到提前租赁好的屋子住下。
开课的头一天,桑宁便觉得夫子所说很是深奥难懂。
听了几天,桑宁只觉得头疼不已,请了假在自己院子里休息几天。
雁儿蹲在她身边劝着。“姑娘停课都好些天了,家主知道了怕是要不开心的。”
在那听课,何不如在这里焚香品茶。“我又听不懂,何必在那浪费时间。”
开课一月有余,她已缺课有半月,常说自己风寒尚未痊愈,不便到常青阁听夫子授课。
“若是家主知晓了,定是要发怒的。”
喝口茶,吹吹茶水。“我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怎知我不是病了?”
“可这些时日里,姑娘一次也未差人寻大夫看病……”
手顿住,此事她倒是忘了。
苹儿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
伸手拉住她的手。“为何如此脸色?”
蹲在她身边,支支吾吾的。“季老爷来信笺,说是襄州闹天灾,今年家中农田收成不好。”
“家中可受了牵连?”
谢家三子在襄州可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如果家里都不能挺过去,那些百姓又该怎么过。
谢家早年购置了不少地,素日里也有囤积粮食的习惯,应当不会挨不过去。“好在田地多,倒是无碍。”
“连我们家都是如此,那城中百姓更是难以维系。”站起身。“雁儿你且随我去父母亲的院子,苹儿你将我那些不常佩戴的簪钗收拾,换来钱帛粮食,备好行囊。”
没等她回答,拔腿大步往父母亲院走去。
“父亲、母亲万安!”行礼后直接下跪。“女儿听闻襄州闹天灾,想着带些钱财细软、粮食回去相助。”
“不可!”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一介小女子怎能如此冒险!”
回过头,清宴、司珩到了。
清宴行礼。“此事,儿子可走一趟!”
桑宁立刻阻拦。“不可!两位兄长应当留在家塾中好好温习,以待科考。”
“你一小小女郎,不可如此冒险,此事必行,并非非你不可。”
“我们皆是在襄州长大,受襄州百姓庇护,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襄州天灾颇重,陛下可有派出军队运粮赈灾?”
“够了!我知尔等急切,此事非同小可!”父亲终于开口了。“桑宁你是女子,怎可突兀自行前往?你们俩,家塾课业不上了?!”
母亲开口安抚父亲的情绪。“老爷莫气,好好说便是。”
“父亲!”桑宁往前挪了一步。“兄长们课业繁重,我是女子,无需科考,我可带人前往,虽然凶险,但我可去求祖父相助,祖父有一队府兵,有府兵随行,应无大碍。”
“这……”
见他还要阻拦,继续说下去。“祖父向来疼惜我,知我是回乡相助定会同意。”
“如此也非不可。”
“父亲!”司珩还是想阻止。“怎可让妹妹独自前行!”
“父亲,朝廷可有派军赈灾?罢了,若是有,待明日父亲下朝军队怕是已然走远,眼下阿辞府邸还未闭门,我且去问问,让他相助!”
“怎可劳烦……”桑宁话没说完,清宴已经跑出去了。
桑宁站起身,行礼。“桑宁这便去叨扰祖父。”
清宴匆匆忙忙赶往沈砚辞的府邸,刚进大门就看到他的佣人们在收拾东西。
看到他的人在整理衣物,很是不解,这是又要出征?“这是作何?”
他这是要去襄州赈灾去了。“襄州天灾,陛下命我明日一早出发赈灾。”
听到这话,清宴哈哈大笑。“天佑我家宁儿。”
这和他的妹妹有什么关系。“何出此言?”
“我家宁儿欲携带金钱细软、粮食前去,还想向你打听一二,看能否跟在军队后面。”他叹气一声。“我原是想去,司珩也是,不过父亲中学业,如何都不肯”
“如此。”点点头。“你若放心,交于我便是。”
“交于你再安心不过了。”
隔天一早,砚辞带着人来扫城门,远远的就已经看到桑宁带着人等在那了。对上眼神,她便恭恭敬敬的行礼了。
“多谢殿下出手相助,宁儿感激不尽。”
“谢姑娘为百姓着想,不畏艰险也要走这一趟,沈某很是钦佩。”
“公子谬赞。”抬头望天。“宁儿这便上马车,莫白白浪费了时间。”
一路同行,他的马一直就在窗外,只要拉开侧窗就能瞧见他。
夜幕将至,车队找了个地方休息,桑宁从马车上下来,在他身前停下。
砚辞站起身。“姑娘可是饿了,来人,看看能否捕来野味。”
“不不不。”桑宁连连摆手。“家人连夜为我备了吃食,只是想着十八郎也是辛劳,便想和十八郎分享,希望十八郎能吃得舒服些。”
雁儿将食盒打开,放好,退回原位。
砚辞的手下眼疾手快,搬来石块给桑宁当椅子。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个人都在石块上落座,军士们吃了馕饼就开始搭帐篷了。
吃了点东西,桑宁感觉自己饱了就站起身,行礼。“想来赶路一日,十八郎亦是疲劳,桑宁不敢多加叨扰,这便回马车上。”
一夜安眠,一早就是赶路,午膳、晚膳都是一块吃的。
这样的安稳日子维持了三天,第四天下午,在一处平地上,车队被山匪给围住了。
苹儿开车,见外面情况不对,脸色一下子白了。“姑娘,车队像是被围住了。”
抿嘴,真打起来这马车未必能护着我。“下车。”
“你怎么下来了?危险!”
“我知危险,可下来总比在车上的好。”看向自己带出门的府兵。“护住物品,莫叫贼人抢了去。”
就这样,砚辞的人主击退山匪,桑宁的人主要护着东西。
桑宁在婢女的陪同下躲到旁边的树下,两边刚打起来,马车就已经被损毁,马匹也受惊跑了。
砚辞连斩数人,想起她还在一边躲着,大步走了过来,从腰带间抽出墨绿色绫带为她遮挡双眼。
“你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莫怕,我会处理好。”安抚后又看向旁边的雁儿。“保护好你家姑娘。”
加入厮杀还不忘安排人过来护着。
惨叫声此起彼伏。
桑宁抓着雁儿的手,眉头紧皱。“可是男君受伤了?”
“是山匪,十八郎厉害着呢,没人能近身。”
“那便好。”
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渐渐少了,不会儿全没了。砚辞边走边拿手帕擦了手,随手丢给手下。
雁儿细声提醒。“姑娘,没事了,十八郎过来了。”
雁儿刚说完他就到了,一只手牵住她的手,一只手解开绫带。“没事了。”
默默抽回手,一脸担忧。“可有受伤?”
将绫带叠好收好。“没有,小小山匪不成气候,待我麾下的人处理妥当我们便继续前行。”
“好。”大步朝前走去,看向自己带出来的府兵领队。“我们的人可有负伤?”
拍拍胸脯。“姑娘放心,吾等身经百战,此等小山匪伤不了我们。”
“那便好。”安心点头,许下承诺。“回去后,我必重赏。”
整顿完毕,眼下该继续赶路,只是马车已毁,桑宁也不知如何是好。
饲玄拉着一匹马在她身前停下,听到他的脚步声,转头看过去,他已经翻身上马,一只手紧紧握住缰绳,俯身,另一只手勾住她腰身,轻轻一带就把她提溜上马。
雁儿和苹儿还想说什么,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济川和饲玄纷纷提溜上马。
砚辞将马匹调头,冷声。“女眷上马,各位也快些上马,吾等好继续赶路。”
桑宁手紧紧抓着前鞍桥,不敢言语。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继续赶路。
原本桑宁就有午后小憩的习惯,被他护在身前亦是心安,慢慢的靠着他竟睡着了。
一开始只是稍加重了点点,慢慢的就感觉到她已然靠着自己,微微侧着头,额头靠着自己的脖颈。
这次出行,她衣着朴素,也没簪什么发簪,倒是簪了几朵绒花,很是清秀。
身后的马匹上,雁儿死死的抓着前鞍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砚辞。
“我家少主容貌姣好,你倒也无需这般瞧着。”
“还请济川副将莫要胡说,我是看着我家姑娘,眼下这个时候我家姑娘是要小憩的,我是怕我家姑娘不小心睡着坠马。”
“我家少主定不会有此荒唐事发生。”
济川将马匹往外走了两步,又前进了两步,好叫身前的雁儿能看到她自家姑娘。
……
夜里搭了帐篷,桑宁早早入睡。
济川和饲玄来到砚辞身前。
济川想到下午骑马听来的话,赶紧上报。“少主,下午骑行,我听闻婢女雁儿说,谢姑娘此前在外赶路之时夜里总是睡的不安稳,可这几日赶路睡得倒是极好。”
饲玄也看见了。“可不嘛,下午可是靠着少主睡了许久。”
看了饲玄一眼,继续汇报。“还有一事,山匪作乱时,我领命护着谢姑娘,听她问婢女雁儿,可是郎君负伤,想来谢姑娘心中应是有少主的。”
一愣,回过神继续喝水。“此话你们在我这处说也就罢了,想来应是她一时慌乱,失了言语。”
饲玄也想到了刚才的事情。“谢姑娘待少主好,因而也待我们好,方才那鱼,毛骨多,她吃不了,倒是命人熬成汤水分给大伙。”
砚辞抬头。“想说什么?”
“若是谢姑娘能成少主夫人定是极好的。”
“不可胡言乱语,她与殷大人之子殷玄钺已有婚约。”
“只要少主愿意,抢,我们也是能抢得来的。”
“某要再胡说了,下去休息吧。”
……
到了城外,一行人下马步行入城。
和州承打过招呼,将财物转交,桑宁行礼,准备离开,好在砚辞及时拉住她。
“你这是要去何处?”
“回家,我本就是在襄州长大,叔父的宅子也不过几条街远。”
“不可!”砚辞拉着她的手,就是不放。“你是我护送过来的,自是不能离我半米远。”
“我就是回家。”
“不可。”
“差人回府报信,可否?”也没等他回复,看向雁儿。“雁儿你自小与我在长大,最是熟悉不过,你且回家将书信交于叔父,不可假以他人手。告知叔父叔母,一来,天灾之事,我们二房已然出了一份力,叫他切勿牵挂。二来,告知他们此行贵客是何人,不可声张。三来,且说晚膳我带贵客在家中用膳,在吩咐人备出一间客房来。末了,你请他傍晚差个兄长来接我。
“是。”
“他若不在府里,你便候着,直至叔父归家。”
吩咐好事情,桑宁跟在他身后,陪着他和州承一路查看。午膳又是在州承府吃的,下午又是一刻没歇着。
回府的马车里,砚辞终有气力和她说说话。
“今日可是烦闷?”
“这你和州承议论的那些,是正事,是我不能听的。”把弄手帕。“我啊,只盼这天灾快些过去。”
“少主,有一男子拦车,说是来迎自家妹妹和贵客的。”
开了门,看到是叔父家的兄长,桑宁赶紧下车行礼。
砚辞也紧随其后下了马车。
“啊兄,这位是沈将军。”看向砚辞。“这位是我叔父家的嫡子谢清安,与我阿兄一般年纪。”
“我是同你一道来的,自是要顺着你的辈分。”看向清安,行礼。“砚辞见过清安阿兄。”
“那我便托大一回。”清了清嗓子。“家父命我来迎二位,二位且随我回家安置吧。”
到了家门口,叔父叔母携全家相迎,欢声笑语的进了家门,桑宁这才在大堂礼数周全的行了个大礼。
周全礼数之后就被带去吃饭。
这真真切切的在这里吃上一顿饭,砚辞这才知道为什么雁儿照顾桑宁细致到那般。
叔父除了有嫡出的一双儿女,庶子女也不少,各个规规矩矩的,所以主母也是各个平等对待。
不过在叔父这,女子便就是要比男子受宠些。男子的盘中是硕大的肉块,也是硕大的囊饼。女子的盘子是精细的肉块,大小适宜的软面包子……
砚辞看看桑宁的案面,看看自己和其他男子的,偏偏他的和女子们的倒是有些相似。
“这叔父啊知你是贵客,想为你备上精致的美味佳肴,但是眼下能有的吃食便是这些。”
“我知晓,我不过是好奇,为何我的是切好的细块,你的兄长却是大块的肉块。”
“想来应你是贵客不敢怠慢,又怕弄得和我一般又叫你尴尬。”
仔仔细细看了自己的,确实是比她的要大些。
“平时家里便是这般。”
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