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半寂静。除了依旧在脑髓深处轰鸣的古旧钟声和墙壁细微的呻吟,只有腐沼偶尔冒出的一个迟缓气泡破裂的轻响。
规则洪流最汹涌的爆点……被老烟枪献祭自身异化结晶而短暂中和了?!
林瑟脑子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却像绷断的弓弦猛地弹回。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怀表的异动是否与此有关,肺部贪婪地吸入一口冰冷腐甜与霉味混合的空气,嘶哑着朝地上的护士吼道:“走!通道口!”
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手脚并用地爬起身,肾上腺素压过了全身的剧痛和耳畔钟声的轰鸣,踉跄着扑向那个刚刚吞噬了两个“祭品”的幽深洞口。洞口边缘还残留着数学家风干的血迹和锈蚀粉末,冷风正源源不绝地从中吹出,如同地狱敞开的咽喉。
护士在水中扑腾了一下,咳嗽着抬起头。冰冷的污水混合着脸上的粘液让她狼狈不堪,但林瑟那句“走”像烧红的铁烙进耳膜。她也看到了生的洞口。求生的渴望压倒了身体的颤抖和左手上越来越滚烫的灼痛。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林瑟身后,不管不顾地一起冲向那唯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通道。
靠近洞口,那股冰冷衰败的气息几乎要将呼吸冻结。直径半米的洞口并不宽敞,边缘的砖石参差不齐,锈蚀的阀门碎片如同狰狞的獠牙伸入通道内部。洞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林瑟没有任何犹豫,弯腰率先钻了进去。冰冷的金属管道壁触手滑腻冰凉,覆盖着厚厚一层干燥絮状物。她顾不上沾满手心的污秽,将怀表死死按在心口,仅凭一点扭曲的光感摸索前行,脚下是倾斜向下的、陡峭狭窄的金属阶梯。
护士紧随其后钻入洞口。通道内没有一丝光,冰冷刺骨。脚下陡峭滑腻的金属梯让她差点摔下去,她本能地伸出左手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身体,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管道内壁——
嘶!
剧烈的灼痛如同烧红的针从指尖瞬间穿透整条手臂,一路窜到脑髓!那暗紫色的光芒在她紧握的手心不受控制地猛地亮了一下!护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前方摸索的林悚然一惊:“什么东西?!”
“烫!我的手……”护士的声音因痛苦和恐惧彻底变调,脚步瞬间停滞。
几乎在护士惨叫的同时,前方无边的黑暗中,两点幽暗、冰冷、不带任何情感的光点猛地亮起!如同某种蛰伏深渊的爬行动物睁开了眼!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密的金属摩擦声!
是荆棘!通道深处还有更多的荆棘被激活了!它们精准地感应到了那暗紫色的能量闪光!
林瑟心脏狂跳!通道狭窄,根本无处可逃!她几乎能感觉到那点冰冷的幽光正在黑暗中锁定她们的位置!荆棘破空的锐响在管道内壁激起空洞的回音!
就在荆棘即将破空而至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震鸣毫无征兆地在她手中的怀表内部爆开!紧接着,一圈微弱的、冰冷的银白色光环猛地自表身扩散开来,如同在油墨中投入一颗石子荡漾开的涟漪!
光环扫过的地方,虚空像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起来!那点亮的荆棘源点之光,原本精准锁定了护士左手那股灼热的暗紫色能量源头,却在光环扫过的刹那出现了致命的“偏差”!它像瞬间失去了坐标体系,幽冷的“目光”出现了明显的茫然和混乱!
嗖!嗖!
数道荆棘条撕裂空气的声音擦着林瑟的后背掠过!噗噗几声闷响,深深扎进了对面和侧后方的管道内壁!锐利的尖端离她们的身体只有不到十厘米!
短暂的停顿!那些被钉在管壁上的荆棘剧烈颤抖着,如同失去方向感的毒蛇,想要拔出重新锁定,却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机会!光环的作用在飞速减弱!银白色的辉光正迅速暗淡消散!
林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扑去,同时用尽所有力气嘶吼:“跑!别碰任何东西!别看那光点!”
护士也被这绝境逢生的惊险激发出最后一丝力气,剧痛的左手被她用右手死死按住揣在怀里,咬着牙忍着惨叫的冲动,跟着林瑟跌跌撞撞地冲向黑暗深处。荆棘在身后迷茫地抖动、摩擦、重新定位。
脚下的金属阶梯陡峭得惊人,覆盖着厚厚一层松脆的、仿佛油泥与菌斑混合的沉积物。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绝对黑暗中奔逃,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悬崖边缘,全靠着通道尽头越来越强的微弱气流和管道壁冰冷粗糙的触感指引方向。身后通道深处,细密的金属摩擦声再次汇聚、靠近!
通道似乎无穷无尽,只是不断地、冰冷地向下、向下延伸,如同通往地核的肠道。死寂与黑暗如同厚重的裹尸布缠绕在身上,唯有粗重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在自己耳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擂鼓。
“光……好像前面……”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打破了紧绷的死寂。
林瑟强迫自己压住喘息凝神望去。前方的黑暗深处,视线尽头,不再是纯粹的虚无。一点非常非常微弱的光晕在悬浮、晃动。不是冷冽的电弧光,更不是温暖的火光,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昏黄的、仿佛穿透了无数年尘埃的光晕。
脚下的斜坡似乎终于到了尽头。她们冲下最后一级台阶,双脚落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地面上。触感坚硬冰冷,依旧是某种金属格栅地面,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粘腻油污和灰尘。空气中的冰冷气流似乎更强劲了些,混合着刺鼻的机油、金属锈蚀和一种类似老旧皮革腐烂的复杂气味。
眼前骤然开阔——终于离开了那逼仄的管道。她们站在一个狭窄的平台上。一条更加宽阔却异常低矮的拱形通道延伸向前方,如同巨兽的咽喉。通道两旁是锈迹斑斑、布满杂乱管线和阀门的墙壁。
光源就来自这条拱形通道的深处,那个悬在半空、随着气流微微晃动的昏黄光晕。
就在她们踏上平台的同时——
哐!哐!哐!
一声声沉重、撞击般的回响从她们刚刚逃出的垂直通道顶部传来!像是有什么沉重巨大的东西,一下下砸在那入口的管道外壁上!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墙壁剧烈的震动和灰尘簌簌落下!那正在下方攀爬追逐的细密摩擦声骤然停歇了一下,随即骤然加速!声音更加清晰,更加疯狂!
“它们……外面……还有……”护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恐惧地望向头顶。
“别回头!”林瑟死死盯着前方那晃动的光晕,声音嘶哑冰冷,“不想变成标本就跟我走!”
她毫不犹豫地冲下平台,踏入那条拱形通道。脚下格栅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昏黄的光晕在前方如同一盏破旧的引魂灯。
“等等我!”护士尖叫着追上。
通道并不长。但每一步都踏着旧日工业文明的残骸。墙角的排水沟已被黑色的油泥堵死,积水散发出恶臭。粗大的蒸汽管道早已冰冷,包裹着破烂的隔热层,如同干枯的巨蛇悬挂在头顶,伸手就能碰到冰冷的锈皮。空气异常污浊,冰冷的机械气味中,一股挥之不去的、陈旧的腐甜如同幽灵般萦绕不散。
随着靠近,那昏黄光晕的真面目终于显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灯泡,而是一个悬挂在通道顶部的、巨大、破败的黄铜挂钟!直径超过一米!钟身的铜绿如同凝固的铜锈血液,布满了坑洼和划痕,一些地方甚至有熔融后再凝固的扭曲纹路。玻璃钟面布满蛛网裂痕,中心处嵌着一个巨大的、不知何种生物形状的破碎剪影。钟摆早已锈蚀断折,只剩下半截残骸在昏黄的光中轻轻晃动。
那昏黄的光芒,正是从破裂的钟面内部透出的!仿佛钟壳内包裹着一团摇曳的、黯淡的炉火。炉火的光芒勾勒出钟体内一些复杂的、锈迹斑斑的、扭曲纠缠的金属结构轮廓。
林瑟瞬间停住脚步,血液倒流回心脏!黄钟幻影……根源?核心?这巨大的、悬挂在通道深处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实体,与之前那无处不在的恐怖钟声和荆棘规则有着最本源的联系!
护士也看清了那东西,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喉咙像是被彻底堵死,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身后拱形通道入口方向,传来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数条荆棘如同暗影中的毒蛇,带着残破管道内壁刮下的污垢和锈屑,猛地从入口处涌入!幽冷的源点之光再次锁定!
通道尽头的黄铜巨钟仿佛被荆棘的闯入瞬间激活!悬挂在半空的残破钟体猛地一顿!内部昏黄的炉火光芒骤然暴涨!一股无形的、如同千万吨黄铜熔液倾倒而下的压力轰然降临!直接将林瑟和护士压得弯下腰!口鼻被瞬间封锁!巨大的精神冲击伴随着物理的压力一同爆发!
嗡————!!!
不再是之前虚幻的轰鸣,而是无比真实、无比沉重、带着铜钟特有洪亮低频的死亡音波!它直接作用于全身每一块骨骼、每一根神经!林瑟感到手中的怀表剧烈地震颤着,内部传来不堪重负的尖啸,表壳滚烫!那股熟悉的、源自怀表内部的抵抗力量再次爆发,一圈极度暗淡的银色光环艰难扩散,试图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微弱的护盾,然而这次太过吃力,银光在触碰到铜钟压力的瞬间就如泡沫般片片湮灭!怀表本身似乎达到了某个极限!细密的裂纹甚至开始在表壳边缘蔓延!
精神冲击更是毁灭性的。视野瞬间变成破碎万花筒,扭曲的几何图形与流淌的色彩疯狂旋转。护士发出一声不成人形的惨嚎,抱着头直接跪倒在地上,全身剧烈抽搐,握着钢笔的左手皮肤下,那抹暗紫色亮得刺眼!巨钟炉火明灭!更多荆棘条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从入口处蜂拥而入!被林瑟怀表光环干扰过的荆棘只是停顿了一瞬,再次调整方向,精准锁定护士那发出强光和强烈精神波动的左手!带着死亡预兆的荆棘尖啸着刺穿污浊的空气,这一次,目标只有一个——那只散发着诱人异光的手!
护士的脸因极致的痛苦和恐惧扭曲。左手仿佛被投入了熔炉,皮肤下紫光狂涌,甚至有类似荆棘的暗紫色微小尖刺从毛孔中渗出!她徒劳地想把手藏起来。
噗嗤!噗嗤!噗嗤!
数根荆棘如同贪婪的触手,精准、贪婪地缠绕上了护士的左手腕、小臂!尖锐的棘刺深深刺入皮肉!
“呃啊啊啊啊——!”护士爆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林瑟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艰难抬头,看到这一幕,心脏骤然被攥紧!怀表滚烫,裂纹蔓延,表盖下的“L”光芒狂闪。荆棘规则在叠加!献祭老烟枪带来的规则洪流平息时间到了!护士成了新的污染源和诱饵!
缠绕的荆棘瞬间收紧!巨大的拉力让护士整个人都被向前拖拽得双脚离地!她尖叫着被拖向黄铜巨钟下方的位置!她的左手如同一个充满杂音的巨大干扰源,彻底吸引了通道内所有荆棘的注意!
原本锁定林瑟的荆棘“目光”瞬间移开!精神压力骤然一松!
就是现在!
林瑟脑中警铃大作!护士成了唯一的目标和活靶!这是规则冲突混乱下制造出的唯一短暂、血腥的生路!她的身体甚至比意识更快做出了反应!她没有冲向护士试图救助——那只会让两人一起成为黄铜巨钟脚下的新祭品。
她用尽全身力量,在怀表微弱银光的最后残存保护下,像一发炮弹般侧身扑出!目标不是通道另一端可能的出口(那方向必然面对巨钟),而是护士被拖拽方向侧面的一堆巨大杂物!
那是几台外壳破碎、管道扭曲缠绕成巨大铁锈肿瘤的报废机组残骸,如同乱葬岗的钢铁坟包,与污秽的墙壁形成了一个狭窄的夹角缝隙!
荆棘的尖啸和护士拖地的惨嚎就在身后响起,甚至能感觉到粘稠血液喷溅的热度!林瑟一个翻滚,以快被折断的姿态狠狠撞入那狭窄的钢铁夹角深处!腐锈的铁渣深深刺入皮肉,冰冷坚硬。
就在她扑入阴影的刹那!
嗡——!!!
黄铜巨钟内部,那炉火猛地收缩成一个炽亮的核心!一道凝练到实质的昏黄光环猛地从钟口爆发!光的速度!瞬间横扫整条通道!如同一次毁灭性的精神扫描!
光环扫过之处,空间剧烈地荡漾起肉眼可见的波纹!所有的物质、声音、光影都在这波纹中被拉扯、变形、扭曲成一个万花筒般疯狂的漩涡!精神层面的轰鸣更是将混乱推至顶点!
护士最后的惨嚎戛然而止。她那被荆棘缠绕、悬在半空的左手,在光环扫过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蜡烛,皮肤下的暗紫色光芒被强行点燃、爆发、随即在波纹中被迅速拉伸、粉碎!手臂连同小部分身体如同高速镜头下的沙堡,在扭曲的光波中无声地瓦解、消散成一片闪烁的尘埃,最终被那强大的精神漩涡彻底吞噬!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光环的波纹中心,林瑟蜷缩在的阴影角落如同风暴眼。巨大的精神冲击透过钢铁缝隙碾压而来,她眼前彻底一黑,仿佛整个宇宙在眼前炸开,随即又被强行压缩成一个无限黑暗的点!思维彻底断线!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有心口那块滚烫欲裂的怀表,发出最后一声如同濒死哀鸣的剧烈震动!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在怀中响起。
林瑟彻底昏迷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的金属触感和机油腐臭的气味唤醒了她。意识像是从深渊底部艰难地浮出,沉重而混沌。全身每一处都在痛,关节僵硬得如同锈死。
她猛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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