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破身份的君翊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虎牙。
他冲楚璃眨了眨眼睛,随即整了整衣裳,朝着楚老太爷拱手道:“老师,学生微服而来,唐突之处,还望您海涵。”
楚璃望着眼前之人,心中震惊万分,面上却竭力维持冷静。
他竟是当今圣上,难怪北街酱鸭铺前,她觉得他莫名的亲近。
难怪他做的吃食再难入口,萧誉及萧府众人也只能默默咽下。
难怪方才那画卷之中太上皇的面容那般眼熟,原来面前的少年帝王竟与他有七分相似,原来他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正当她思绪翻涌之际,萧誉上前一步,沉稳行礼,“末将萧誉参见楚公,见过楚小姐。陛下忧心楚公身体,特命末将陪同亲自探望。”
楚老太爷迅速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老臣......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言罢便要下拜。
“太傅不必多礼。”小皇帝君翊连忙伸手扶住他,神情恳切,“今日这里没有陛下,只有您的学生君翊。您这般大礼,岂不是折煞学生了?”
随即他侧首看向楚璃,嘴角弯起,“再者,我与楚姐姐可是旧识,老师何必如此见外。”
楚璃见状立即行礼,“臣女参见陛下。”
“楚姐姐,快快请起。”君翊迅速扶起楚璃,见她神情仍然拘谨,便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语气里带了几分埋怨,“方才还说这里没有陛下,怎么你也如此见外,莫不是怪我先前隐瞒身份?”
“臣女......不敢。”楚璃微微抿嘴,浅笑着回应。
一旁的楚老太爷见状急忙开口道:“不知陛下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君翊转回过头去,语气委屈:“听说老师身体抱恙,学生几次派人探望,可楚府却一直闭门谢客,这让学生好生担心,只得亲自来看一看。”
楚老太爷急忙躬身告罪:“老臣年迈体衰,今日旧疾复发,恐惊圣驾,这才闭门修养,劳烦陛下挂心,老臣罪该万死。”
“老师言重了。”君翊忽然低呼一声,急忙搀扶着楚老太爷上座歇息,“哎呀,是学生疏忽,自顾自的说话,竟让老师站了这么久,您快请坐。”
楚老太爷在君翊的搀扶下缓缓落座,而他自己并未顺势坐上主座,反而极其自然的地拉过一把梨花木椅,坐在了楚老太爷下首。
“老师的身子,究竟如何了?”君翊倾身,“太医院院正现下正在对面茶楼坐着,若您允许,学生立即让萧誉带他进来为您诊脉。”
楚老太爷连忙摆手,“多谢陛下关心,老臣不过是旧疾,府医亦是陪了老臣十几年了,就不必叨扰院正了。”
见楚老太爷拒绝,君翊也不再强求,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紫檀木盒置于桌上,“这是番邦进贡的百年老参,最是补气培元,学生的一点心意,老师定要收下,务必保重身体。”
不等出老太爷推辞,他突然起身,拱手道:“学生此番前来还有一事,是为了父皇而来,当年父皇离宫之时曾秘密召见老师,若老师知晓他的下落,还望如实相告。”
此话一出,楚璃心中一震,果然如外祖父所料。
楚老太爷沉吟片刻,道:“陛下为何突然关心起太上皇的下落?”
“不瞒老师所言,近来朝中颇不平静,皇姑母一党动作频频,学生需要更多的支持。此外......”
他忽然顿住,目光掠过楚璃,“学生日前翻看父皇留下的治世宝典,无意间发现其中夹杂着一纸情诗......而那诗中藏有一女子闺名。”
“更有趣的是,学生无意中将茶水溅到那纸笺上,那纸笺之中竟显现出一个桃花玉佩的图样。”
言及于此,君翊抬眼,目光在楚老太爷与楚璃脸上来回流转,突然他行至楚璃面前,“听闻,林尚书曾亲手刻过一个桃花佩送与姐姐,不知那玉佩......可否借我一观?”
楚璃双手暗暗捏紧,随即从容应道,“陛下恕罪,那玉佩现下不在身边,若陛下急需,我这就派人回府去取。”
“不必了。”君翊微笑道,“虽心中好奇的紧,可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这样,明日楚姐姐带着玉佩入宫借我一观,可好?”
“陛下,”楚璃还未回答,楚老太爷突然开口,他缓缓起身,颤颤巍巍地朝君翊跪下,楚璃随之也跪了下来。
“老师,您这是做什么?”君翊连忙搀扶。
“陛下,”楚老太爷声音微颤,“老臣......确实知晓太上皇的下落。只是太上皇曾严令老臣不得泄露他的行踪,如今陛下追问至此,老臣......唯有抗旨了。”
君翊扶起楚老太爷,“老师,莫要如此,朕恕你无罪,若日后父皇追究起来,就说您是被朕威逼,所有罪责,朕一力承当。”
说罢,他对着门外杨声道,“来人,取笔墨来。”
福伯闻声迅速将笔墨取来放置案上,君翊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下方才所言,随后从怀中掏出私印按了上去。
他拿起纸笺,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递给楚老太爷,“如此,老师可放心了?”
见状,楚老太爷苦笑一声,双手接过纸笺,无奈的开口道:
“四年前那晚,太上皇急召老臣入宫,老臣踏入御书房时,酒气冲天,陛下也无往日的神采,瘫在地上......”
四年前晚,皇宫御书房内,太上皇君临散着衣襟,瘫坐在白玉阶前,手中还攥着半壶琼浆,脚边散落着七八个东倒西歪的酒坛。
殿外,通报声响起,“陛下,楚太傅到了。”
“进来吧。”
楚老太爷闻声而入,“老臣参加陛下。”
“太傅请起。”君临抬手,拍了拍身侧,“过来坐吧。”
楚老太爷上前推了推酒瓶,挨着君临坐下时,君临将手中的半壶酒递了过来,“喝酒吗?”
“臣不喝。”他将酒壶又推了回去。
君临也不勉强,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负了一人......我想弥补她,可是如今却无从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