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沉重的黑布，笼罩了整个京城。东宫深处的一间密室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将人影拉得扭曲而诡异。
赵宸渊坐在主位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油灯的光映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密室中央，跪着两个人。一个是周显的幕僚王敬，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却强作镇定。另一个是周显的家仆，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
秦风守在门口，眼神警惕地盯着两人，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林薇则站在赵宸渊身边，手里拿着一根银簪，那是她用来查验毒物的工具，此刻却被赋予了新的使命——观察两人的脉搏变化。
“说吧。”赵宸渊的声音打破了密室的寂静，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谁让你们替换试卷的？把过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或许还能留你们一条活路。”
王敬猛地抬头，眼神闪烁：“殿下明鉴！小人不知道什么替换试卷的事！小人只是……只是和他做些私人间的交易……”
“私人间的交易？”赵宸渊冷笑一声，“深夜在贡院附近交易，还用油纸包着沉甸甸的东西，那是什么？黄金？还是白银？”
王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赵宸渊没有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那个家仆：“你呢？你只是个家仆，想必也只是奉命行事。只要你说实话，我可以保你和你家人平安。但若你执意隐瞒，恐怕就只能和王敬一起，去阎王殿里说清楚了。”
家仆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犹豫。他看了看王敬，又看了看赵宸渊，嘴唇哆嗦着，似乎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林薇悄悄走到赵宸渊身边，低声说：“殿下，他的脉搏跳得很快，呼吸也很急促，应该是在说谎。”
赵宸渊点了点头，对家仆说：“我知道你害怕。你怕周显报复你家人，对吗？但你想想，周显连科举舞弊这种掉脑袋的事都敢做，事成之后，他会放过你们这些知情人吗？恐怕早就找机会把你们灭口了。”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一些：“但如果你现在说实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会把你和你的家人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你们一笔钱，让你们重新开始。而且，周显倒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你们了。”
这番话像是一根稻草，压垮了家仆心中最后的防线。他“扑通”一声给赵宸渊磕了个响头，带着哭腔说：“殿下饶命！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
王敬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你敢胡说八道什么！”
秦风上前一步，一把按住王敬的肩膀，冷冷地说：“老实点！”
家仆被王敬的气势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赵宸渊对秦风道：“把他带下去，单独看管。”
秦风点了点头，拖着还在挣扎叫骂的王敬离开了密室。
密室里只剩下赵宸渊、林薇和那个家仆。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但家仆依旧惊魂未定。
赵宸渊给林薇使了个眼色，林薇会意，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家仆：“这是安神丸，你先服下，定定神。”
家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吞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眼神也不再那么慌乱了。
“现在可以说了。”赵宸渊温和地说。
家仆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是……是我家大人，礼部侍郎周显，让我们做的。”
“具体说说过程。”赵宸渊示意林薇记录。
“大约半个月前，我家大人把我和王敬叫到书房，说有一件大事要我们去做。”家仆回忆道，“他说，丞相魏大人有个侄子叫魏明，这次参加春闱，想让我们帮他‘拔得头筹’。”
“他具体是怎么安排的？”赵宸渊追问。
“我家大人说，他已经买通了负责誊录试卷的书吏刘三。”家仆继续说，“让王敬模仿魏明的笔迹，伪造一份试卷。等到阅卷的时候，我家大人会把苏文的试卷找出来，交给刘三。刘三负责把苏文的试卷和王敬伪造的试卷调换，再把苏文的试卷藏起来。”
“所以，今天我们在贡院找到的苏文试卷，就是刘三藏起来的？”
“应该是。”家仆点点头，“我家大人说，事成之后，魏丞相会给我们一大笔钱，还会提拔王敬做礼部主事。”
“那你们交易的东西，就是魏庸给的好处？”
“是。”家仆低下头，“王敬说，这是第一批，等放榜后还有第二批。”
赵宸渊看向林薇，林薇点了点头，示意家仆说的是实话。
“很好。”赵宸渊满意地说，“你很聪明，选择了说实话。秦风！”
秦风推门进来：“殿下。”
“把他带下去，按我说的安排，确保他和他家人的安全。”赵宸渊吩咐道。
“是。”秦风领着如蒙大赦的家仆离开了密室。
密室里只剩下赵宸渊和林薇。油灯的光跳跃着，映照在两人脸上。
“没想到，事情真的和魏庸有关。”林薇感慨道，“他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在科举上动手脚。”
“科举是寒门士子唯一的出路，也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赵宸渊眼神凝重，“魏庸连这个都敢破坏，可见他的野心有多大。他是想把所有的人才都笼络到自己门下，把持朝政啊。”
“那王敬怎么办？”林薇问道，“他肯定知道更多内幕。”
“他是周显的幕僚，又是伪造试卷的直接参与者，肯定知道不少事情。”赵宸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他比那个家仆难对付多了。我们得换个方法。”
她走到密室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箱。赵宸渊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些奇怪的东西——几根细长的针，一卷丝线，还有一个小小的铜制器械。
“这是什么？”林薇好奇地问。
“这是我让李墨做的一些小东西。”赵宸渊拿起那根铜制器械，形状有点像现代的血压计，“这叫‘测脉器’，可以更精确地测量人的脉搏。还有这些针和丝线，是用来……”
她压低声音，在林薇耳边说了几句。林薇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试试。”赵宸渊微微一笑，“对付这种顽固分子，就得用点特殊手段。”
她把东西放回箱子里，对林薇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殿下也要小心。”林薇担忧地说，“王敬是魏庸的人，说不定会狗急跳墙。”
“放心吧，我有分寸。”赵宸渊拍了拍林薇的肩膀，“去吧。”
林薇离开后，赵宸渊重新关好密室的门。她走到油灯旁，添了些灯油，然后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等待着下一场交锋。
不知过了多久，秦风把王敬带了进来。王敬的脸色很难看，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恐惧，但依旧强撑着不肯低头。
“说吧。”赵宸渊睁开眼睛，语气平静无波，“家仆已经都招了，你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
王敬梗着脖子：“他胡说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是吗？”赵宸渊拿起桌上的一张纸，那是林薇刚才记录的供词，“他可是把你们怎么伪造试卷，怎么和刘三勾结，说得清清楚楚。还有你和周显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王敬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嘴硬：“那是他编造的！想诬陷我！”
“诬陷？”赵宸渊冷笑，“那你说说，你和他交易的是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贡院附近交易？为什么你见到我们就跑？”
一连串的问题让王敬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赵宸渊看着他，眼神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你觉得，只要你不承认，我们就没有证据定你的罪。就算定了罪，魏庸和周显也会想办法救你。”
王敬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被说中了心事。
“但你错了。”赵宸渊语气转冷，“科举舞弊是重罪，株连九族。家仆的供词，加上我们找到的苏文试卷和你伪造的魏明试卷，还有你们交易的赃款，足够定你的罪了。到时候，别说魏庸和周显救不了你，他们自己能不能保住命还不一定呢。”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你以为魏庸真的会救你吗？他连刘三都能杀，难道会在乎你的死活？你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用完了就可以扔了。”
王敬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赵宸渊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破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当然，如果你现在说实话，把魏庸和周显的阴谋都交代出来，我可以向陛下求情，饶你一命。”赵宸渊抛出了诱饵，“你是个人才，书法好，又懂文书，只要你肯改过自新，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为朝廷效力。”
王敬的眼神剧烈地挣扎着，显然在做着最后的抉择。他看着赵宸渊，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赵宸渊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坦荡而真诚。
就在这时，林薇悄悄走了进来，对赵宸渊做了个手势。赵宸渊点了点头，对王敬说：“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想好了就告诉我。”
她说完，起身走到密室的另一边，和林薇低声交谈起来。
“殿下，他的脉搏很不稳定，呼吸也很急促，显然内心很挣扎。”林薇小声说。
“嗯。”赵宸渊点点头，“他在犹豫，说明我们的话起作用了。再给他加点料。”
她对林薇吩咐了几句，林薇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密室。
过了一会儿，林薇端着一碗水进来，递给王敬：“先喝点水吧。”
王敬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喝了几口。
就在这时，赵宸渊忽然问道：“对了，我忘了问你，苏文的父亲苏志远，十年前因贪墨赈灾粮被革职查办，这件事你知道吗？”
王敬喝水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赵宸渊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心中一动：“看来你是知道的。而且，这件事恐怕和魏庸也有关系吧？”
王敬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赵宸渊，仿佛不敢相信她竟然知道这件事。
“你不用这么惊讶。”赵宸渊淡淡一笑，“苏文这次参加春闱，魏庸之所以要这么处心积虑地打压他，恐怕不只是为了给魏明铺路，更是怕苏文将来有机会为父翻案，牵扯出当年的旧账吧？”
王敬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了。
“我……我说……”王敬终于崩溃了，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我什么都说……”
赵宸渊示意林薇记录，自己则静静地听着王敬的供述。
原来，十年前苏志远贪墨赈灾粮一案，确实是魏庸一手策划的。苏志远为官清廉，发现了魏庸和地方官勾结，贪墨赈灾粮的阴谋，准备上书弹劾。魏庸得知后，先下手为强，诬陷苏志远贪墨，并买通了主审官，将苏志远革职查办，最后病死在狱中。
这次苏文参加春闱，魏庸担心他将来会为父翻案，便决定斩草除根，不仅要让他落榜，还要想办法让他永远无法翻身。于是，他便策划了这场科举舞弊案，让自己的侄子魏明顶替苏文成为状元，同时还准备在放榜后，找机会诬陷苏文谋反，彻底除掉这个隐患。
“魏庸还说……”王敬的声音带着恐惧，“他已经安排好了，只要苏文一离开京城，就会有人‘处理’掉他……”
赵宸渊的眼神越来越冷，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她没想到，魏庸竟然如此狠毒，不仅害死了苏志远，还要对苏文下此毒手。
“他还交代了其他事吗？”赵宸渊强压着怒火问道。
“他……他还说，等魏明站稳脚跟，就会逐步清除朝中那些不听话的官员，扶持自己的人……”王敬断断续续地说，“他还和靖王有勾结，准备等老皇帝……老皇帝驾崩后，拥立靖王登基，到时候他就是……就是开国功臣……”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密室里炸响。赵宸渊和林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凝重。
他们没想到，魏庸与靖王这两个明争暗斗的死对头，竟然早已暗中勾结，布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
“魏庸还说，等靖王登基后，会封他为定国公，世袭罔替。”王敬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恐惧，“他还让我留意朝中大臣的动向，尤其是那些忠于陛下和殿下您的人，说将来……将来要一个个除掉……”
赵宸渊的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这些人，为了权力，竟然可以如此不择手段，连弑君篡位的心思都有了。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赵宸渊强压着怒火问道。
王敬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我没有直接的证据。但魏庸和靖王私下见过几次面，都是在城外的一处别院。每次见面，魏庸都会让我在外面望风。还有，魏庸给过靖王一封密信，让我转交，不过我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那封密信呢？”
“靖王看完后就烧了。”王敬低下头，“我只看到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赵’字。”
赵宸渊沉默了片刻，心中快速思考着。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王敬的供述已经足够惊人。魏庸与靖王的勾结，无疑是对皇权的巨大威胁。如果不及时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林薇，把他的供词整理好。”赵宸渊对林薇说，“记住，所有细节都不能遗漏。”
“是。”林薇连忙拿起笔，快速记录着。
赵宸渊走到王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王敬，你说的这些，如果属实，你就是立下了大功。但如果你敢撒谎，我保证，你会比刘三死得更惨。”
王敬吓得连连磕头：“小人不敢撒谎！句句属实！求殿下饶命！”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