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的死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东宫掀起了不小的波澜。福安捧着刚泡好的茶,手都在发抖:“殿下,这魏庸也太猖狂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杀人灭口……”
赵宸渊却异常平静地看着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湿了试验田的麦子,也冲刷着京城的街道,仿佛要洗去所有的污秽。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均匀,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猖狂?”她忽然笑了,“这不是猖狂,是心虚。”
秦风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可他把人杀了,死无对证,我们怎么办?”
“死无对证?”赵宸渊转过身,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秦风,你觉得现代刑侦学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秦风愣了一下:“现代刑侦学?那是什么?”
“就是查案子的学问。”赵宸渊解释道,“其中有个核心观点,叫做‘证据链’。一个案子,不是靠一两个证人就能定案的,而是要靠一系列相互关联的证据,形成一条完整的链条。刘三只是其中一环,他死了,我们可以找其他的环。”
她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刑律疏议》,却没有翻开,只是看着封面道:“魏庸想让我们以为,杀了刘三就万事大吉了。但他忘了,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
“那我们从哪里入手?”张启问道。他一大早就在礼部周旋,试图调阅试卷,却被魏庸的门生以“试卷封存,擅动者斩”为由挡了回来。
赵宸渊走到地图前,用手指点了点贡院的位置:“科举舞弊,无非几个环节:命题、考试、阅卷、放榜。现在放榜出了问题,我们就从阅卷环节查起。”她看向张启,“主考官是谁?”
“是礼部侍郎周显。”张启立刻回答,“此人是魏庸的门生,据说这次春闱,就是魏庸力荐他做主考官的。”
“有意思。”赵宸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从周显查起。秦风,你带人盯着他,看他最近和什么人接触,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是!”秦风领命而去。
赵宸渊又看向张启:“张大人,你去查一下周显的幕僚,尤其是负责帮他整理文书的人。我怀疑,替换试卷的事,很可能是这些人动手的。”
张启点头:“下官明白。”
两人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赵宸渊一人。她铺开一张纸,开始梳理案情:
1.?魏明才疏学浅,却中了状元,苏文才高八斗,却名落孙山——动机:魏庸想扶持自己人,打压潜在的威胁(苏文可能为父翻案)。
2.?刘三负责誊录江南考生试卷,突然告假,随后“自杀”——行为:刘三参与了替换试卷,被魏庸灭口。
3.?主考官周显是魏庸门生——关联:周显很可能知情,甚至参与其中。
4.?状元试卷笔迹与周显幕僚相似——线索:幕僚可能参与了伪造试卷。
“动机、行为、线索……”赵宸渊喃喃自语,“还差最后一环——证据。”
她需要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魏明的试卷是伪造的,苏文的试卷被替换了。但试卷被魏庸死死盯着,根本无法调阅,怎么办?
赵宸渊走到试验田,看着雨中茁壮成长的麦子,忽然眼前一亮。她想起现代刑侦学里的“微量物证”概念——即使凶手清理了现场,也总会留下一些细微的痕迹,比如一根头发、一点血迹、甚至是土壤的成分。
那么,试卷上会不会也留下了什么痕迹?
她立刻回到书房,让人去请林薇。
林薇很快就到了,手里还拿着药箱:“殿下,您找我?”
“林薇,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鉴别纸张的新旧,或者墨迹的时间?”赵宸渊急切地问道。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想了想:“倒是有几种方法。比如,新纸的纤维比较紧密,旧纸的纤维会松散一些;新墨的光泽比较亮,旧墨则会暗淡一些。不过,这些都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分辨。”
“太好了!”赵宸渊眼睛一亮,“那如果两张纸的材质相似,但一张是最近才写的,另一张是半个月前写的,你能分辨出来吗?”
林薇犹豫了一下:“应该可以。我父亲曾教过我一些鉴别字画真伪的方法,其中就有看墨迹的氧化程度。时间越久,墨迹的氧化就越明显,颜色会稍微变深一些。”
赵宸渊拍了下手:“那就好。林薇,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想办法拿到魏明和苏文的试卷,鉴别一下它们的书写时间。”
林薇脸色一变:“可是殿下,试卷被封存了,我们根本拿不到……”
“我有办法。”赵宸渊打断她,“你只需要做好准备就行了。”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暗流涌动。秦风传回消息,说周显最近频繁与魏庸的侄子魏明接触,还偷偷将一箱东西送到了魏府。张启也查到,周显的幕僚中有个叫王敬的人,书法极好,尤其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迹。
“越来越有意思了。”赵宸渊看着这些情报,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看来,我们离真相不远了。”
就在这时,福安匆匆进来禀报:“殿下,陛下召您去养心殿,说是关于复核试卷的事,有了新的旨意。”
赵宸渊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她整理了一下衣冠,跟着福安向养心殿走去。
养心殿里,气氛凝重。老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咳嗽不止。魏庸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看到赵宸渊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皇太孙来了。”老皇帝喘了口气,“关于复核试卷的事,魏爱卿有个提议,你听听看。”
魏庸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既然试卷封存不便调阅,不如让新科进士们重新殿试,一来可以考察他们的真才实学,二来也能堵住那些流言蜚语的嘴。”
赵宸渊心中冷笑。魏庸这是怕夜长梦多,想尽快把生米煮成熟饭。重新殿试,魏明只要稍微准备一下,应付过去不成问题,而苏文已经落榜,根本没有参加殿试的资格。到时候,木已成舟,就算查出问题,也无法改变结果了。
“陛下,臣以为不妥。”赵宸渊立刻反驳,“殿试是选拔状元的关键环节,岂能说改就改?况且,苏文已经落榜,无法参加殿试,这样对他不公平。”
“公平?”魏庸冷笑,“皇太孙别忘了,苏文落榜,是因为他自己才疏学浅,怨不得别人。”
“是不是才疏学浅,不是魏大人说了算的。”赵宸渊针锋相对,“臣孙恳请陛下,允许臣孙和复核小组的大臣们,亲自去贡院调阅试卷。只要看一眼苏文和魏明的试卷,真相自然大白。”
魏庸脸色一变:“陛下,万万不可!试卷封存是祖制,岂能随意破坏?”
老皇帝皱起眉头,显然有些犹豫。
赵宸渊见状,上前一步,诚恳地说:“陛下,臣孙知道祖制重要,但民心更重要。如今外面流言四起,若不查清真相,恐怕会动摇国本。臣孙愿意立下军令状,若是查不出问题,臣孙甘愿受罚!”
老皇帝看着赵宸渊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魏庸紧张的表情,心中渐渐有了决断。他沉吟片刻,说道:“好,就依皇太孙所言。魏庸,你和复核小组的大臣们一起,去贡院调阅试卷。朕倒要看看,这科场到底有没有舞弊!”
魏庸脸色铁青,却不敢违抗圣旨,只能躬身领命:“臣遵旨。”
离开养心殿,赵宸渊长舒了一口气。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贡院的库房里,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试卷。魏庸的门生们守在门口,眼神警惕地看着赵宸渊和复核小组的大臣们。
“皇太孙,这里就是存放试卷的地方,你自己找吧。”魏庸抱着胳膊,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他早就让人把苏文的试卷藏了起来,就算赵宸渊翻遍整个库房,也找不到。
赵宸渊却不以为意。她对张启使了个眼色,张启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名册:“我们要找的是江南考生苏文和魏明的试卷,请各位大人配合。”
魏庸的门生们对视一眼,慢悠悠地打开了一个柜子:“所有江南考生的试卷都在这里,你们自己找吧。”
赵宸渊走上前,开始仔细翻找。她知道,魏庸肯定会做手脚,所以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能直接找到苏文的试卷。她真正的目的,是魏明的试卷。
果然,翻了半天,始终没有找到苏文的试卷。张启和李太傅脸色都有些难看。
“怎么样,皇太孙?”魏庸得意地笑道,“找不到吧?我就说苏文是落榜了,你偏不信。”
赵宸渊没有理他,继续翻找。终于,她看到了魏明的试卷。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递给林薇:“林薇,你看看。”
林薇接过试卷,仔细观察了片刻,然后悄悄对赵宸渊说:“殿下,这张纸是新的,墨迹也很新,不像是半个月前写的。”
赵宸渊心中一喜,果然有问题!她不动声色地把试卷放回原处,对魏庸说:“魏大人,苏文的试卷找不到,恐怕是被人故意藏起来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魏庸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说不定是你们自己看漏了!”
“是不是看漏了,搜一搜就知道了。”赵宸渊看向李太傅和王御史,“两位大人,我们能不能搜查一下库房?”
李太傅和王御史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可以。”
魏庸的门生们立刻拦了上来:“你们干什么?这是贡院库房,岂能随意搜查?”
“我们是奉陛下旨意行事,谁敢阻拦?”赵宸渊厉声喝道,眼神锐利如刀。
那些门生们被她的气势吓住,不由自主地退了下去。
赵宸渊示意秦风带人搜查。秦风很快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上锁的箱子。
“殿下,找到了!”秦风喊道。
赵宸渊走过去,让秦风撬开箱子。箱子里果然放着一叠试卷,最上面的一张,就是苏文的!
魏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赵宸渊拿起苏文的试卷,递给林薇。林薇仔细检查了一下,悄悄说:“殿下,这张纸的质地和魏明的一样,但墨迹的氧化程度明显更深,应该是半个月前写的。”
“好!”赵宸渊心中大定,举起苏文的试卷,对李太傅和王御史说,“两位大人,这就是苏文的试卷。我们可以对比一下魏明的试卷,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状元!”
李太傅和王御史接过试卷,仔细看了起来。苏文的策论洋洋洒洒,引经据典,论点鲜明,论据充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济世安民的情怀。而魏明的试卷,虽然字迹工整,但内容空洞,漏洞百出,甚至还有几处明显的错别字。
“这……这差距也太大了!”王御史忍不住惊呼。
李太傅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魏明的试卷,别说状元了,就连进士都未必能中。”
魏庸脸色铁青,还想狡辩:“这……这可能是有人故意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的,一验便知。”赵宸渊冷笑,“林薇,你再看看,这两张试卷的纸张和墨迹,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林薇走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朗声道:“回两位大人,苏文的试卷纸张质地较旧,墨迹氧化程度较深,应该是半个月前写的。而魏明的试卷,纸张和墨迹都很新,很可能是最近才伪造的。”
“伪造?”李太傅和王御史都是一惊。
赵宸渊看着魏庸,眼神冰冷:“魏大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魏庸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秦风匆匆跑了进来:“殿下,抓到了!周显的幕僚王敬,正在和一个家仆交易,被我们当场拿下了!”
赵宸渊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容:“好,带上来!”
很快,王敬和一个家仆就被押了进来。两人看到魏庸,脸色都变得惨白。
“王敬,你可知罪?”赵宸渊厉声喝道。
王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小人知罪……”
“说!是谁让你伪造魏明的试卷,替换苏文的试卷的?”赵宸渊追问道。
王敬看了看魏庸,犹豫了一下。
赵宸渊冷笑:“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已经查到,你的书法和魏明试卷上的笔迹一模一样。只要把你关进大牢,严刑拷打,我相信你总会说的。”
王敬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说:“是……是周侍郎让我干的!他说……他说魏丞相答应他,事成之后,让他升为礼部主事……”
“周显?”赵宸渊看向魏庸,“魏大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魏庸脸色惨白,瘫倒在地。
赵宸渊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把周显和魏庸一网打尽,还科场一个清明,还天下寒门士子一个公道。
她转身对李太傅和王御史说:“两位大人,我们现在就回宫,把查到的情况禀报陛下。”
李太傅和王御史点了点头,看着赵宸渊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他们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太孙,不仅有勇气,更有智慧。有她在,大夏王朝的未来,或许真的有希望。
走出贡院,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给京城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赵宸渊抬头望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前路还有很多挑战,但她有信心,一步一步走下去。因为她不仅是在为自己而活,更是在为这个时代的公平与正义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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