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愣的看向同样愕然的金宝,“是信力?”
“不可能!”
金宝伸手就要朝那线抓去,我想去阻拦,倏地,金丝化作点点星光散落在在浓雾中,我指尖好巧不巧落在铜锁上。
咣——
冶丽绿光中,浓雾散去,城门大开。
“啊——闯祸了!”
金宝抱着脑袋立马化成命灯,一阵风吹过,火苗攒动,他再也没说话。
我看着面前街道,兀的有种不详预感。
青石板铺的路,红光漫天,落着密密麻麻带血鞋印,蜿蜒伸展,一眼望不到头。
街两旁,所见建筑,砖石木瓦皆是略显斑驳,看不出哪朝哪代,叫嚷声不断,店铺鳞次栉比,各式各样的皮影灯笼高悬上空,星罗棋布。
至于来来往往的,大多是脸色青白的尸体,偶尔才能看见几个戴着面具身姿却又千奇百怪的‘人’。
我贴着墙角小心翼翼的向前溜,生怕碰上个死状奇特的。
大概走了百十来米,一群人围在个小街口的摊上,中间坐着个缺了半张脸的吊死鬼。
他摊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琉璃瓶,瓶里装着一团一团的荧光,偶尔传出几道人声,——有类似书生抑扬顿挫的读书声,瓶身贴着“十年功名”;也有伴着刀枪划破空气粗犷的悍匪声,标签写着“百斤蛮力,附赠刀疤三枚”。
那吊死鬼正解着一瓶贴着‘百日红’瓶口处的麻绳,边解边冲旁边长着鸡身的人脸嚷嚷:“我都说了会有副作用,你偏不信,还一连要了七瓶,现在出了事还怪我了?!”
说着他一激动,脸上的眼珠子啪唧声掉出来,看得我头皮发麻,他倒是不慌不忙的,干完手上事才捏起来,丝毫不耽误吵架。
我实在没那个胆看他怎么塞进去,低着头往前走了。
不知走了多久,空气里忽然出甜香混合的味,我顺着味道去找,又是家小摊。
连个桌子也没,摊面用几根竹竿和麻布撑着,上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也不知道是怎么雕的,扎眼扫去,跟真的一样,比前边那些卖手卖胳膊的不知道正常多少倍。
我忍不住去看这家的老板,竟是个穿现代装的女人,红唇大波浪,五官深邃,看着是点混血。
躲在摊上紧临街的一只黑猫摆件后,托着腮,百般无聊的开开合合手里的小盒子。
那黑猫皮毛油光水亮的,圆脸圆眼,一副憨态。
我扫了眼它嘴里叼着的小旗,挂着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胭脂铺’,那笔迹却是比我还要略逊一筹的狗爬式。
我瞬间有种老乡见老乡的泪奔感,直勾勾打量起她脖颈,腹部,能看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无一伤口。
大概是我盯得太入迷,那老板猛地扭过头,咧着笑,一脸娇媚,抬手招呼着,“来啊!人,看看又不要钱。”
我本来朝着她方向的鞋尖,在看见她脸上若隐若现浮出的几撮毛,打了弯的转开,直到走得有些微微喘气才慢了下来,看着满街的热闹,忽然有些欲哭无泪。
这要上哪找啊。
咕噜,我捂住肚子。
“好饿啊。”
从昨天到现在,连口饭还没吃,就靠着水饱。
“喂,丫头,来个?”
我扭头望去,街边的一条窄巷子。三四层的建筑,像住宅,几家撑起窗棂,扯了线晾着衣服,叫我的是个体型快赶上小山堆的魁梧汉子。
他坐在巷口第三家的包子铺,店家也不知道去哪了,铺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屉蒸笼在冒着白烟。
我不自觉喉咙滚动,那汉子看起来三十来岁,将军打扮,穿着身古代铠甲,胸甲中央嵌着的虎头纹,已经被磨得有些模糊,脚边放着把一看就沉的大刀。
国字脸,雀黑。肩宽几乎能抵得上寻常人的两个肩头。一圈络腮胡,根根倒竖,还有道疤,从眉骨蔓延至鬓角。
“要素要肉?”
他说话跟敲钟样,吓得我一抖。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尴尬。
那将军挠了挠头,涨了脸憋了半天,“……俺不是坏人。”
我颤颤巍巍上前,掏了一包一直带在身上的纸巾。
“我,我拿这个跟你换,……要素的。”
他笑了下,从桌上垒着的十几个蒸笼里抽出一屉摆在我面前,“没几个钱,吃吧。”
他声音刻意压低,说完便又捏着半脸大的包子,蘸着辣椒油往嘴里送,边嚼边是不是偷摸的打量我。
我看他那副样,蓦地想起村口阿黄。
它养了只瘸腿的猫,那猫怕狗怕得不行,阿黄也是,打了饭就往人家跟前凑,要是那猫不吃就装模做样的躲到树后头,露个头出来盯着,那尾巴摇得都能扇出风来。
我看着他,眼底涌出点柔色,莫名的,生出几分信任。
我小心翼翼咬了口包子皮,并没有预想中的麦香,反而越嚼越糊嘴,一股纸味,实在受不了,我皱着脸吐了出来。
“呕。”
看着手上的黄纸,类似给死人烧的纸钱,上边还有些黑不溜秋的斑斑点点点,我赶紧掰开包子,一兜的香灰和成泥样。
“哈哈哈哈。”
那将军见我这副窘样,包子也不吃了,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拍着大腿乐得直不起腰,连带着脚边的刀都跟着左摇右晃放出嗡嗡的波纹。
“多少年了!”
“今天还真让俺骗到一个!”
他止不住笑,见我还在手足无措,又掰开了一个白乎乎的包子,冲我亮了亮里边鲜红肥嫩的肠子。
我脸唰的一白。
他倒是毫不介意,囫囵个吞了下去,末了抹了抹嘴边的红油,问,“丫头,我瞧你是肉身神相,这在外边也算是大造化了,干嘛想不开来这尸城?”
我捏着衣角,看了眼他真切的表情,强忍着恶心开口,“……我,我来找人。”
“哦——”
他恍然,拖着长长的尾音。
“那你家神侍呢?怎么没跟来?”
我一噎,干笑两声,“您还知道神侍呢。”
“害,咱再怎么说岁数放那呢,认识几个神啊鬼的不足为奇。”他摆摆手,又是谦虚又是得意,“唉,说起这个,我前两天看着个狐狸。”
“听说之前也是做神侍的,不知怎么个就被遗弃了,正整天整天在醉笙阁喝闷酒呢。”
“小神女,你知道怎么事不?”
我越听表情越古怪,这说得是……沧溟吗?
怎么整得跟个弃妇似的。
眼见着他搬着凳子就要往我跟前凑,我头立马摇成拨浪鼓,“不,不知道,我,……我要走。”
“哎——”
我跑到街上,远远看他追出巷口,笑得一脸得瑟,见我扭头看他,又立马招着手,一副遗憾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