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无声息的退出屋子,刚刚还浮在仙鹤玉鼎上的灵姬也不见了踪影,亭廊上燃气豆大的光,最下一层倒是恢复成来时模样。
叮。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层楼上始终没找到楼梯,旁边一间厢房上的铜铃忽然轻动。
我下意识望过去。
四个带着面具的‘人’各做桌角,直直盯着我。
我暗道不好。
金宝之前说过——界之痕这地方没有天道管束,有不少六道来寻欢作乐的精灵鬼怪,他们虽化作本命灯虽能遮掉我身上一部分的神息,可遇到修为强大的,还是要尽量避开走。
要是不小心碰上不走正道的,我这种揣着热乎神位的半吊子,打一顿是小,弄不好还要被撬灵台夺神传。
我望着自己空荡荡的两侧肩头,顿时欲哭无泪。
“人类?”
清朗的男声带着几分玩味响起。我猛地抬头,只见正对我的桌旁坐着个穿月白锦袍,脸带狐狸面具的男人。
他手中折扇轻轻晃动,指节白皙如玉,说话时微微侧头,鼻子极轻地耸动着,像是在辨识什么气味。
“有意思,”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声音尖利刺耳,“带着缘神的神息?”
这人只戴了半张羽毛面具,突的咧开嘴阴恻恻的笑起来,露出两排细而密的尖牙,“早就听说淮柩找了个肉身传承,没想到被咱们碰上了。”
“瞧着她身上波动,还弱得很呢。”又道声音插进来,带着毫不掩饰得贪婪,霎时除了那戴狐狸面具的男人未动,其余三人缓缓起身,各自释放出身上威压,朝我围拢过来。
“结缘神位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外界传那样,能牵动三界缘法,若是融了它,往后岂不是就能随意篡改命盘了?”
我绷着脸往后推着,脑子里不停的呼唤着金宝银宝。
“小神女。”
“你的神侍呢?”
狐狸男歪歪头,面具上大大的笑看着就让人窝火。
“散——!”
电光火石间,金银两道光束兀的出现在两肩,整个人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速度快到直接把两侧的灯笼梁柱化成虚影。
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暴喝。
“沧溟!你多管闲事——!”
我愣了下,正要回头,却猛地被忽然炸开的光波掀飞,直直冲过观台掉到一处荒地里。
金银两宝各自喘着气瘫坐在地。
金宝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摸着胸口,面露惊恐,“吓死我了,他们四个怎么会聚一块了?”
“那几个老登不是各自看不惯吗?今儿竟然联手堵咱们,真是邪门!”
银宝摇着头,指尖化成一簇火光,照亮四周景象,眉头瞬间拧起来。
“这是哪啊?”
我抬眼望去,周边皆是百米高的枯死树木,张牙舞爪的,看着莫名的压抑。
“要我说殿下您就该直接锲约了沧溟大人。”金宝手中也攒出团火光来,郁闷道“到时候神言令一出,他什么不答应啊?”
“神言令?”
“是啊,殿下,”
金宝哀怨的飘起来,“神契生成后,神侍便要百分百服从神主的命令。”
“沧溟大人是淮柩殿下的神侍,自然也就是缘神的神侍。”
“现在只要您主动契约,咱们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金宝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推,说得我心动的不行,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太对不起那只狐狸,孙悟空才被压五百年,他都八百年了。
在契约回去,我怕他把道观给我拆了。
我摇摇头,“算了。”
“他有他的生活,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啊……他有什么生活啊,坠魔啊?”
金宝跪在树桩前,头抵着树干,恨不得一头撞死过去。
“走吧。”我无奈摸了摸鼻子,“我看前边有人,现在怎么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唉。”金宝长长叹了口气,不死心的又飘到银宝身边。
“银宝!你就不想让沧溟大人继续做神侍?”
银宝点了点头又迟疑的摇了摇。
我看着这个内敛的小女娃,指尖微微勾动。
不由暗自感慨,又是个有故事的青年呐。
……
我们顺着光找到了一家汤铺,铺子前挂着一串虎头鞋,鞋子有小有大,却都不超过半掌,底下标着价。一个矮小佝偻着背的老太婆背对着我们,站在个木凳子上,费力的搅着一米多高的大锅。
那锅里飘出股异香,闻着让人心跳加快,撩拨着某种潜藏在身体里的欲望。
“阿婆,劳烦问下,这里怎么出去啊。”
银宝乖巧的上前问,手里递上了刚刚从沧溟那拿的碎钱——两张地府冥币。
那老太婆微微斜了眼,讥嘲的笑了声,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这东西在老婆子这没用。”
我愣了下,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不自觉又看了她两眼。
“啊?那什么有用啊?”金宝又飘进几分,挠着脑袋想耍宝卖乖。
“你啊。”老太婆兀的咯咯笑,缓缓扭过身子。
“靠!”
我大叫声,一手捞着一个,飞快地退出摊位朝外跑。
那老太婆竟然长得跟老江村的四婆一模一样!!
她拎着个大长勺同样跑了出来,看着步履蹒跚,实则速度块得诡异,紧紧咬着我们不放。
我余光瞥到她的手,指甲泛着死人才有的青黑,足有三尺长,眼见着马上挠上,银宝猛地回身劈了道火光过去,那火苗粘在老太婆衣角上,让她速度一降。
“殿下,用这个!”趁着空挡金宝递给我三张纸和一只蘸着朱砂的毛笔。
“这是信符,缘神的能力之一。”
“画符在上边,就能化虚为实。”
“这么好?”我狂奔着,差点喜极而泣,可转念一想,顿时悲从中来:“可我不会画符啊!”
金宝一愣,“写字!写字总会吧?”
“这也行?”我立马接过,用被弄得分叉的笔头飞快写下“神兵天降”。
“……”
周围一切不变,只有四婆越追越近,“把神位留下,老婆子让你死得痛快点!”
“殿下!”金宝一脸愁苦,“信符得能力不能超过您所拥有的信力啊。”
“……你不早说!”
我一个头两个大,急急朝另张纸写。
咣的声,身后突然出现块巨大的岩石,四婆直挺挺撞在上边,磕掉了一大块脸皮,可擦了擦血之后又接着追。
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往树上爬!”银宝突然大喊,拽着我扑向最近的一棵枯树。不断地掰下树枝点燃,朝追上来的四婆丢。
还剩最后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