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道光点升到穹顶时,苏星星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那些本应消散的魂魄没有飘向轮回,反而在金光里越聚越紧,竟在半空凝出一座半透明的碑影——不是无字碑那种冷硬的玄铁纹路,倒像是用无数泪痕与糖霜捏成的,碑身浮着双髻少女的笑、少年残魂的指甲印、老残魂颤抖的手,连阿娘的桂花粥香气都裹在碑纹里。
“叮——心碑共鸣激活。”系统音突然炸响,苏星星识海一震,眼前浮现出淡蓝光幕:【检测到特殊碑体“心碑”,可短暂抵御“碑心控制”,并感知被封印的真相。】
他踉跄着扶住伏羲琴残片,琴身突然泛起温热,与心碑虚影遥遥相和。
这时跪在地上的碑守突然发出一声闷吼,双手死死抠进胸口——他竟撕开染血的道袍,将半块无字碑从血肉里生生拔了出来!
“我...记起来了...”碑守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淌,“三百年前,我与两位师弟入地宫查‘碑蚀’...那东西不是外域来的,是...是有人用‘断魂经’把我们的魂...钉在碑里...”他浑浊的眼睛突然清明,血手攥住苏星星的手腕,“小友,那碑主...他根本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
半块无字碑在他掌心骤然炸裂,紫黑色火焰裹着焦糊味喷涌而出,在虚空中凝出个青面獠牙的虚影——那人穿着蚀心宗历代宗主的玄色法袍,额间却烙着与无字碑同纹的印记,正用猩红的蛇瞳盯着苏星星。
“杂种,你以为破个地宫就能撼动我?”蚀心宗主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青铜,“我寄生在宗门’碑祭‘的信仰里千年了!
每块碑都是我的神经元,每个跪在碑前叩首的蠢货,都是给我输送魂力的蛊!“
他抬手一挥,地宫四壁突然传来“咔嚓”闷响。
苏星星转头的瞬间,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青灰色石壁上密密麻麻嵌着尸体,从练气期的小弟子到化神大能都有,心口全插着指甲盖大小的碑片,扭曲的面容还保持着“自愿献祭”的虔诚表情。
“看到没?”蚀心宗主舔了舔嘴角,“他们跪得越虔诚,碑片就扎得越深;喊’我愿为碑‘喊得越响,魂魄就被榨得越干。
等榨成空壳,就砌进墙里当养料,再骗下一批傻子来跪——“他突然尖笑起来,”多完美的循环?
连他们自己都以为是在修大道呢!“
苏星星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前几日在藏书阁翻到的《碑祭录》,里面写着“历代献祭者面带微笑坐化”,原来全是骗鬼的!
那些所谓的“自愿”,不过是被碑片控制的魂魄在尖叫,被蚀心宗用禁术封成了“虔诚”的模样。
“你们不是信仰碑...”他喉咙发紧,声音却越说越冷,“你们是养蛊!
把活人当蛊虫养,用他们的痛苦和愚昧喂肥你这只老蛆!“
蚀心宗主的虚影突然扭曲,紫焰里爆出几缕黑芒:“牙尖嘴利的小杂役,等我捏碎你的心碑,看你还能——”
“叮——检测到心碑能量波动异常!”系统音再次响起,苏星星识海里的神农鼎突然发烫。
他望着穹顶那座由记忆与血泪凝成的心碑,又看向石壁上那些被榨干的尸体,忽然伸手摸向腰间的鼎纹玉佩。
玉佩里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鼎灵在回应他的愤怒。
苏星星盯着蚀心宗主逐渐凝实的身影,舌尖抵着后槽牙笑了:“老东西,你以为心碑只是破你控制的?”他指节捏得发白,“等我把三百残魂的气、还有他们没说出口的恨——”
话音未落,地宫最深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蚀心宗主的虚影猛地转头,紫焰里透出几分慌乱:“不可能...碑祭核心还没——”
“晚了。”苏星星摸出神农鼎,鼎身浮现出与心碑相同的泪痕纹路。
他望着石壁上那些尸体空洞的眼窝,又望向穹顶的光碑,低声道:“他们的痛,我替他们记得;他们没说完的话,我替他们说。”
鼎口开始溢出淡金色雾气,与心碑虚影遥遥相连。
蚀心宗主的尖叫混着地宫崩塌的轰鸣,在苏星星耳边炸成一片。
他握紧神农鼎,望着鼎中逐渐凝聚的光团——那是三百残魂未消散的情魄髓,正与心碑气息缓缓相融。
“等着吧。”他望着越来越清晰的蚀心宗主真容,唇角勾起狠戾的笑,“这口鼎,专治你们装神弄鬼。”地宫穹顶的光碑与神农鼎的金雾在虚空中交织成网时,苏星星的指尖正抵在鼎身那道泪痕纹路上。
鼎灵的震颤透过掌心传来,像极了阿娘当年揉面时,他偷偷去抓面团被拍开的温度——可此刻这温度里裹着三百缕残魂的呜咽,裹着石壁上那些“自愿”献祭者未说出口的痛。
“三律控火法,起。”他喉结滚动,舌尖尝到铁锈味——方才被蚀心宗主的黑焰擦过的伤口还在渗血,可此刻他的眼神比鼎中跳动的金焰更灼人。
识海里的三律战傀突然发出清啸,那道由功法残影凝成的战魂正一寸寸崩解,青、赤、金三色律光从眉心、心口、丹田三处喷涌而出。
“傻东西......”苏星星的睫毛剧烈颤动。
他记得这战傀是系统用前八次推拿获得的功法融合而成,曾在金丹瓶颈期替他硬抗过三次雷劫。
此刻战傀的面容正从模糊变得清晰,竟是那日被他救下的哑女小桃的模样——原来系统早把他救过的人,都刻进了战傀的魂里。
“替我......护鼎。”小桃模样的战傀开口时,声音是苏星星自己的,带着练气期第一次给人推拿时的生涩。
话音未落,三色律光已如利箭般扎进鼎口。
神农鼎突然发出钟鸣,三百残魂的情魄髓在鼎中翻涌成金色漩涡,与心碑虚影投下的光雨撞在一起,溅起细碎的星芒。
“成了!”苏星星瞳孔骤缩。
鼎中悬浮的丹药泛着琉璃光泽,表面竟凝出半透明的碑影——正是那座由血泪与记忆捏成的心碑。
他仰头将丹药吞入喉间,刹那间五灵杂根的经脉里炸开惊雷!
原本乱流般互相撕咬的金木水火土灵力突然归位,像被无形的手攥成了发光的线团。
“三息......”他攥紧拳头,指节发出脆响。
原本只能维持三息的三律归一阵,此刻在经脉里翻涌成更磅礴的光流,“现在是五息!”
“杂种!”蚀心宗主的虚影突然膨胀成三丈高的怪物,紫焰里的蛇瞳布满血丝,“你以为吞颗破丹就能......”
“断龙影!”苏星星断喝。
左手结出降龙八卦掌的龙形印诀,右手却按在伏羲琴残片上——琴弦震颤的瞬间,他的掌心腾起梵音镇魂的音波。
两种功法在他指尖相融,化作一道青金相间的光刃,刃身缠着心碑虚影的淡金色纹路。
“心音爆!”
光刃破空的刹那,地宫石壁上那些插着碑片的尸体突然同时睁眼。
他们空洞的眼窝里涌出泪水,被禁术封了三百年的尖叫终于冲破桎梏——“骗子!”“疼!”“放我走!”此起彼伏的哭嚎裹着光刃,如万箭齐发般扎进蚀心宗主的虚影。
紫焰炸成碎片的瞬间,苏星星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虚影先是蜷成一团,接着像被抽走了骨架般瘫软下来,蚀心宗主的脸从紫焰里挤出来,嘴角淌着黑血:“你封不住混沌......它终将......”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嘶吼。
苏星星腰间的心证令突然炸裂,老判官的残念从中飘出。
那道半透明的身影穿着退隐长老的月白道袍,眉心还沾着入地宫时蹭的泥点——苏星星记得,那日他在藏书阁翻《碑祭录》,正是这位老判官给他递了盏茶,说“小友看这些旧账,可要当心硌了眼”。
“我早该信那孩子的。”老判官残念的手抚过石壁上的尸体,指尖掠过之处,那些插在胸口的碑片纷纷碎裂,“三百年前我来查案,见碑前跪满虔诚的脸,便信了碑能渡人......”他转头看向苏星星,眼角的泪在虚空中凝成光点,“今日,以魂证魂。”
话音未落,老判官的残念化作一道金光,没入苏星星的心脉。
苏星星突然觉得心脏发烫,原本因五灵归一而胀痛的经脉里,多了股温润的力量——那是老判官毕生参悟的碑气,带着墨香与茶渍的温度。
“嗡——”
伏羲琴突然发出清越的长鸣。
琴身上的心碑纹与神农鼎的情魄纹同时亮起,两道光带在虚空中交缠成茧。
地宫内所有的光突然暗了一瞬,接着,来自最深处的轰鸣震得穹顶石屑簌簌落下。
苏星星抬头时,呼吸险些停滞。
那是块通体漆黑的巨碑,表面浮着蛛网般的金色裂纹,像被谁用巨锤狠狠砸过。
裂纹里渗出幽蓝的光,照得整个地宫亮如白昼。
碑身没有任何文字,却让苏星星想起阿娘的墓碑——不是玄铁,不是玉石,是块普普通通的青石板,刻着“苏王氏之墓”。
“混沌碑......残片。”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刺目的红光:【检测到上古六大神器最后一块残片!
当前融合度:13%】
蚀心宗主的虚影在混沌碑的光芒里彻底消散前,发出最后的尖叫:“它等了三千年......等的不是你!”
裂纹里突然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像古钟在深海里震荡:“......等你......三千年......带鼎来......补碑......”
苏星星握紧神农鼎,鼎身的泪痕纹路与混沌碑的金纹遥遥相认。
他望着碑心那团流转的幽光,突然笑了——不是之前的狠戾,是阿娘煮桂花粥时,他偷吃被抓包的那种笑。
“你们用碑杀人。”他踮脚,指尖轻轻碰了碰混沌碑的裂纹。
幽光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手臂,在他手背上烙下枚淡金色的碑印,“我用碑立心。
从今天起,不是你们选人当祭品——是我,选你们下地狱。“
伏羲琴突然轻鸣,琴身映出碑底一行极小的字,像用月光刻的:【下一处坐标:昆仑镜·碎月湖——镜中人,等你三生】
地宫开始剧烈摇晃,头顶的穹顶裂开蛛网纹。
苏星星捞起地上的伏羲琴残片,转身时瞥见碑守——那老修者的尸体正缓缓化作光点,嘴角竟挂着笑。
他摸了摸腰间的鼎纹玉佩,鼎灵的震颤比任何时候都要急切。
“该回去了。”他对着空气说,像是在应和鼎灵的催促。
袖中的心证令碎片突然发烫,他低头,见碎片上浮现出医馆密室的轮廓——那是老判官残念最后留给他的指引。
混沌碑的金纹还在流淌,可苏星星已经转身。
他的影子被幽光拉得很长,落在石壁上那些终于闭合双眼的尸体上。
走出地宫的瞬间,他听见背后传来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鼎里——是块指甲盖大小的碑片,沾着阿娘的桂花粥香气。
“等我。”他对着鼎轻声说,脚步却越走越快。
月光从地宫入口漏进来,照在他手背上的金印上,像朵正在绽放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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