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化作一道流光,裹挟着气息奄奄的墨心奴,直冲碑心殿。
殿内,粘稠的死寂被骤然闯入的身影撕裂。
陈碑医须发皆张,见他怀中墨心奴浑身遍布黑紫色的诡异纹路,那纹路竟如活物般微微起伏,瞳孔骤然一缩。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手指搭上墨心奴腕脉,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顺着指尖倒灌而入,让他如遭电击般猛地缩回手。
“蚀纹已入骨髓,甚至侵染了神魂!”陈碑医脸色惨白,连连摇头,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无力,“老夫行医百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邪法。这纹路在不断自我复制,吞噬生机,除非……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仁心之火’,以至善至纯之力将其从根源焚尽,否则……神仙难救!”
仁心之火?
苏星星心头猛地一震,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参悟录》上的一行批注——“万法归宗,仁心为引”。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句空泛的道理,莫非……这所谓的“引”,指的正是净化这蚀纹的关键?
就在他思绪翻涌之际,怀中一直昏迷的小蚀童,那被蚀纹侵蚀的孩童,竟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空洞,而是带着一丝奇异的清明,小手死死抓住苏星星的衣袖,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雷渊……底下……有块碑……在哭……它……它想回家……”
话音刚落,他眼中的清明瞬间消散,再度陷入沉沉的昏迷,只是抓着衣袖的手,却怎么也不肯松开。
雷渊底下的碑在哭?
苏星星如遭雷击,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瞬间在脑海中无限放大——那块被宗门所有人视为禁忌,被认为是引来天雷、毫无用处的“废弃雷碑”!
原来如此!
那根本不是什么废弃之物,而是被萧无烬一党用邪法剥离了核心,只留下承载灾厄外壳的“真碑残片”!
他们将真正的碑心藏匿,用这残片吸引宗门所有的注意力和怨气,而真正的核心,则被他们改造成了污染整个宗门碑脉的源头!
这一刻,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陈老,护住他们!”苏星星将墨心奴与小蚀童轻轻放在玉床上,声音不容置疑。
他没有时间解释,每一个瞬间,宗门的气运都在被加速吞噬。
他身形一转,重返地宫第七层。
幽暗的通道尽头,老锁匠佝偻的身影依旧守在那里,仿佛亘古不变的石像。
他看到苏星星去而复返,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是默默地将身旁一个半开的铁匣推了过来,声音沙哑如铁锈摩擦:“此匣,本是老夫为封印萧无烬那个孽障所铸,穷尽一生心血。如今看来……它或许该用来封碑。”
苏星星接过铁匣,入手冰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神魂。
他重重点了点头,没有多言,持匣毅然踏入那片被扭曲的空间。
甫一进入,他腰间的神农鼎便发出一声激越的嗡鸣,鼎身青光大盛,竟是自动护主!
光芒如探照灯般刺破黑暗,将前方那座“蚀纹母碑”的全貌照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座通体漆黑的石碑,比宗门任何一座无字碑都要巨大。
碑面上,根本没有文字,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小如发丝的蚀纹。
那些蚀纹仿佛拥有生命的毒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蠕动、分裂、增殖,每一次蠕动,都有一股无形的指令被篡改、被复制,通过地底深处的脉络,无声无息地传向宗门各处的数百座碑石。
这,就是万恶之源!
苏星星眼神一凝,不再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疯狂运转,那早已烂熟于心的“音律导引术”催动到了极致。
他没有选择刚猛的曲调,而是引动了《幻音迷心诀》中最为诡谲阴柔的一章——泣血调!
呜咽悲凉的音波自他经脉中流淌而出,汇聚于指尖。
他身形如鬼魅般欺近,一指轻轻点在母碑的一角!
“铮!”
指尖与碑体接触的刹那,一圈微弱的金纹骤然亮起,仿佛是石碑本身不屈的意志在回应。
然而,这抹光亮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便被周围潮水般涌来的黑气瞬间吞噬,消弭于无形。
果然如此,常规的净化根本无用!
苏星星不退反进,他单手掐诀,神农鼎冲天而起,悬于母碑正上方,鼎口朝下,精准地对准了碑体最核心的位置。
“鼎火——燃!”
他一声低喝,神农鼎内,一簇银白色的火焰轰然燃起。
但这火焰却并非为了焚烧,它没有丝毫灼热之气,反而如水银泻地,化作亿万条纤细无比的银色丝线,温柔而又坚定地渗入漆黑的碑体之内,与他之前注入的“泣血调”音波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就在此时,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仁心共鸣”波动,宿主行为符合隐藏条件,激活特殊模式——补天火!】
刹那间,神农鼎鼎身之上,一尊古朴的伏羲琴虚影骤然浮现!
琴弦无风自动,发出的不再是泣血悲鸣,而是一种堂皇、正大、充满创生与修复气息的远古天音!
琴音与鼎火瞬间共振,那渗入碑体的银色丝线陡然光芒大作,竟化作了纯粹的金色!
原本嚣张无比的黑色蚀纹,在金丝音网的笼罩下,如同见了天敌的毒虫,竟开始发出尖锐的嘶鸣,节节败退!
碑体深处,一声压抑了百年、充满了无尽悲怆与愤怒的古老悲鸣,轰然响起。
似乎有真正的碑文,正在这股力量的唤醒下,奋力挣扎,试图复苏!
“轰隆隆——”
就在这关键时刻,整座地宫剧烈地摇晃起来,碎石簌簌而下。
萧无烬那充满恶意的狂笑声,仿佛从四面八方的墙壁中渗透出来,在地宫内回荡不休:
“苏星星!你以为你在救碑?不!你是在用你那可怜的仁心,为我——唤醒外域之门!”
话音未落,母碑上翻涌的黑气骤然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人影身上,无数象征封印的铁链“喀喀”断裂。
那人影猛地抬头,露出一双纯黑无瞳的眼睛,抬手遥遥一指地宫之外的方向,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
“雷渊碑,引劫!”
远在千里之外的雷峰边缘,那块被遗弃了百年的雷碑,骤然爆发出冲天黑光!
天际之上,风云变色,无尽的雷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紫电狂舞,天威煌煌,竟是要形成传说中足以毁灭一切的九重雷劫!
“不好!”地宫入口处,老锁匠失声怒吼,声音中充满了惊骇,“他疯了!他要借九重雷劫的天威,彻底轰碎母碑!一旦母碑崩碎,所有被篡改的碑文将被天道法则永久固化,再无逆转可能!”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后手!
他根本不在乎母碑,他要的是一个无法挽回的“结果”!
苏星星双目赤红,牙关紧咬。
他看着头顶即将成型的雷劫,又看了看正在被鼎火逐步净化的母碑,心中已然明了。
萧无烬是在逼他,逼他在“保全母碑”和“宗门被毁”之间做出选择!
但他苏星星,从不按别人的剧本走!
“想用天劫定局?你还不够格!”
他怒喝一声,翻手间竟将那本薄薄的《参悟录·终章》直接拍入了神农鼎中!
书页入火即焚,化作最精纯的信息洪流,涌入鼎火之内。
轰——!
神农鼎的火焰暴涨百倍!
苏星星更是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他竟将自己丹田内那尊五彩斑斓的元婴,以神念投影而出,悍然融入了熊熊燃烧的鼎火之中!
“以我五灵为引,五灵归一——不是引劫,是补天!”
伴随着他撼天动地的咆哮,融合了他元婴之力的鼎火,不再是火焰形态,而是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五彩光柱,挟带着伏羲琴的创生之音,狠狠地、不容抗拒地直贯母碑核心!
光柱所过之处,音律与火焰交织,那些漆黑的蚀纹连嘶鸣都来不及发出,便如烈日下的冰雪,寸寸崩解,化为乌有!
碑体表面的黑壳层层剥落,露出了其下被遮蔽了百年的真正面目。
那是一种温润如玉的石质,上面篆刻的,是苍劲古朴、蕴含天地至理的金色真文!
【伏羲正典·补鼎篇】!
随着真文重现天日,天穹之上,那已经汇聚成型、即将落下的九重雷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所有的雷光与威压,戛然而止,于万分之一刹那间,烟消云散。
仿佛,从未出现过。
【系统提示:“母碑净化”任务完成度100%,解锁核心权限——“碑脉统御”。
宿主可远程感知、链接宗门内所有无字碑状态。】
光柱散去,神农鼎缓缓飞回他的身边。
苏星星扶着身旁的铁匣,这才勉强站稳。
他脸色苍白,气息紊乱,刚才强行投影元婴,对他的消耗巨大到了极点。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地宫的阻隔,望向遥远的雷渊方向,声音低沉却无比清晰:
“你们以为,碑是你们篡改天命的工具……可你们错了。”
“碑,是心。”
话音落下,他怀中那枚沉寂许久的伏羲琴残片,突然剧烈地、前所未有地颤动起来。
温热的触感传来,一片崭新的金色文字,直接烙印在了他的神魂之中,那是最终,也是最初的预言:
【鼎火既燃,镜门将启。】
【持镜者,归。】
镜门?持镜者?
苏星星心神剧震,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与紧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的灵力。
此刻,他体内的五彩元婴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急需闭关稳固。
然而,他只是攥紧了拳头,目光中没有半分松懈。
他能感觉到,那股来自元婴深处的震荡越来越强烈,几乎要撕裂他的神魂。
但他更清楚,此刻,绝不是闭关的时候。
因为,就在刚刚净化母碑的一瞬间,通过“碑脉统御”的权限,他“看”到了碑心殿中,发生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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