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的人。
那些曾经对姜皇后恭敬有加的宫人,如今都变得谨慎起来。
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悄悄疏远她,生怕一不小心就站错了队。
那段时间,姜皇后过得挺不容易。
还是云衿公主最先察觉到她的情况。
她虽年幼,却聪慧异常,对宫中局势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她第一时间察觉到姜皇后地位的动摇,毫不犹豫地跑去熠文帝那里告了一状。
熠文帝听后虽未当场表态。
但随后便下令彻查,宫里这才经历了一番大整顿。
那些被查出对皇后不敬的宫人,不是被贬就是被逐,一时间宫中风声鹤唳。
姜皇后这才重新找回了中宫之主的威严。
不过,这份威严也只是对外人而言。
对于那些真正亲近她的人来说,她的权威早已无法真正恢复。
宫中局势虽被重新梳理,但她的心却已不再如初。
她开始明白,权力的根基早已松动。
而她,也无力回天。
在云衿公主面前,姜皇后从来都插不上话。
云衿公主自幼得宠,性子张扬。
对姜皇后虽有敬重,却无畏惧。
她有自己的主意,也有自己的想法。
姜皇后在她面前往往只能听着,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姜静殊,姜丞相二儿子家的嫡出三女儿,从小就不善言辞。
她性格木讷,话不多,甚至有些寡言少语。
她在家族中并不出众,既无惊艳的才华,也无过人的美貌。
她从小就是那种不推不动的性子,做事循规蹈矩,从未引人注目。
当年能被选为云衿公主的伴读,纯粹是走了狗屎运。
家族本也没对她寄予厚望,只希望她能在宫中安稳度日。
姜丞相揉了揉眉心,想起白天朝堂上的那一出闹剧,心中怒意未消。
他抬起头,盯着站在面前的姜静殊,脸色一沉,开口训斥。
“你既然做了公主的伴读,公主胡来的时候,就该劝她才是,怎么反倒跟着她一起闹?”
姜静殊依旧平静,淡淡地回应:“祖父说得对,但我实在不明白,殿下哪里胡来了?”
姜丞相一时语塞。
想骂她装糊涂。
可看她神情认真,那份疑惑看起来还挺真实的。
姜丞相:“女子不该插手政事,她都跑到朝堂上去了,这还不算胡闹?”
姜静殊:“可是皇上并没有责怪殿下,反而还派了差事给她。既然皇上已经下旨,那这件事应该就不算胡闹了吧。”
姜丞相:“……”
不光是熠文帝,满朝多半的大臣也都把这事给忽略了。
他们每日所忙之事多如牛毛。
哪有闲工夫去深究一个公主上朝是否合规矩。
更何况云衿公主自幼聪慧,行事素有分寸,也未曾在朝堂上做出什么不合身份之举。
因此大多数人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丞相倒不是反对云衿公主上朝。
他心里也清楚,这位公主不同于寻常女子,行事风格和影响力都远超一般宗室女子。
可她是特殊的,不能和普通女子相比,不能按常理来看。
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成为他人效仿的先例。
姜丞相语气缓了些,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是针对公主,我是担心你。你今年都十六了,该让你母亲给你挑户人家了。这些日子要安分守己,别让人说闲话。”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李氏平时对你们太不上心了,果然是……”
后娘。
那两个字他终究没说出来。
毕竟身份摆在那儿。
作为朝中重臣,他不能在孙女面前说出如此失礼之言。
姜静殊抬起头看了姜丞相一眼。
“母亲对我很好。”
她低声说道。
“我的婚事,殿下早就说了,等我十八岁时,她会为我做主。”
她说的“殿下”,指的是云衿公主。
姜丞相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胡闹!整个京城找找看,哪个好人家的女儿十八岁才嫁人!”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再说,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公主来安排!”
“听我的,回去让你母亲早点给你定下来。”
姜静殊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祖父曾教我忠孝节义,忠君在孝亲之前。云衿公主是我的主子,我自当以她的命令为先,实在无法听从祖父的话。”
姜丞相:“……”
这是怎么回事?
我教出去的道理,最后都成了打我自己的回旋镖?
*
康王府这边。
府中下人早已避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花厅半步。
康王世子把花厅砸了个稀巴烂。
桌椅翻倒,瓷器碎片满地,连墙上挂着的字画都被扯了下来。
他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好个云衿公主,仗着皇叔宠爱,连亲伯父都敢杀,简直没有人性,毒妇一个!”
康王妃皱了皱眉。
“慎言!启儿,云衿公主如今得宠,不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
一个茶杯迎面飞来,擦着康王妃的脸颊落地。
啪的一声摔碎,溅起的碎片划伤了她的手背。
坐在上首的老太妃指着她鼻子骂道:“我儿子被害,连个全尸都没有!你不伤心就算了,还拦着启儿为父报仇!”
“我儿子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贱人!”
康王世子连忙扶住老太妃,轻声安慰:“祖母别生气,身子要紧。”
康王妃面无表情,随手擦掉了手背上的血迹。
好话劝不了找死的货。
老太妃一直住在府邸深处,康王世子还没接到正式的差事,自然也没资格上朝。
他们只知道云衿公主在朝堂上发了疯,砍了好几个人。
别的细节就一概不知了。
哪里晓得,如今的云衿公主,靠的早已不只是皇帝的宠爱。
“云衿再得宠又怎样,她杀了自家人,天理不容!这种禽兽行为,就算皇上也护不了她!”
“启儿,你明天去找宗亲们,一起去皇上那儿讨个说法!”
康王世子狠狠地点头。
“是,祖母,我明天一定替父王讨回公道!”
可最后,他也没能为父亲讨来公道。
第二天他刚进宫。
连明昭殿的门都没摸到,就被熠文帝打发回来了。
康王是熠文帝的亲弟弟,而且还是唯一活着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