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少尹长叹一口气,心头五味杂陈。
他曾经也是被上官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苦命人,太明白他们这种心情了。
如今轮到自己站在这位置上,却要面对比当年残酷百倍的局面。
更别提现在还得收拾这么烫手的烂摊子。
当街斩了世子,法理何在?
律令何存?
可若是不配合公主,恐怕明天自己就要躺在那具尸体旁边了。
左右都是死路,不如赌一把。
他咬咬牙,大手一挥做出了决定。
“走,先去搜集康王世子的罪证。”
这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绝,也夹杂着孤注一掷的希望。
等证据搜齐了,再进宫找元武帝补个圣旨。
有了皇上的命令,康王府再闹也没用。
虽然这等做法,简直像是把律法当儿戏,拿朝廷威严开玩笑。
可在眼下这种局势里,这也成了唯一活命的办法。
而且他也不怕皇帝责罚。
公主动了手,总得有人善后。
而他如今所做的一切,表面上是执法,实则是在为皇帝的女儿收拾残局。
搞不好元武帝一高兴,回头还赏他点金银呢。
甚至有可能升官晋爵,成为皇帝心腹。
想到这里,京兆少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紧绷的神情也稍稍缓和。
或许……这真是一次翻身的机会?
这边京兆少尹正美美地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
另一边,南溪已经回到了皇宫。
她脚步轻快地穿过长长的宫道,裙裾翻飞。
身后则跟着两名大气都不敢出的宫女。
夕阳洒在琉璃瓦上,映出金红色的光辉。
接下来几天,南溪忙得脚不沾地。
清晨入宫议事,午后去兵部查阅军报,傍晚又赶往户部核对粮草账册。
吃饭常常是在路上解决。
夜里回到宫中,还要批阅奏章,整理人才资料。
常常熬到三更天才合眼。
终于,那份人才名册交到了元武帝手里。
那份名单被装在一个紫檀木盒中,由南溪亲手呈上。
元武帝接过时,目光严肃,手指在盒盖上停顿了一瞬,才缓缓打开。
十几页纸,写得密密麻麻,整整五十多号人,个个信息详尽。
没错。
京城上百万人口,最终就筛出这么几十个贤才。
南溪选人不看门第,不问背景,只论能力与忠诚。
这里面,有像余哲征这种,直接安排岗位就能干活的实干派。
也有满腹谋略、能进中枢参政议政的战略型人才。
比如兵部主事李昭,曾提出“北防三策”,却被权臣压下。
南溪翻出旧档,发现此人见解独到,思路清晰,当即列入中枢储备人选。
还有精通医术、天文、工艺这类技术大牛。
他们都被一一记录在册,列为特聘专才。
元武帝一拿到名册,便开始着手安排。
此过程中不泛阻挠之辈,但都被皇帝一一压下。
不过几日,之前因南溪大展身手而空出来的官职就填满了。
朝廷政事也因为这些贤才而愈发通达清明。
南溪除了帮元武帝解决人事难题,还天天在兵部和户部之间来回跑。
她不是在查看边关布防图,就是在核对各地赋税征收情况。
其身影频繁出现在各部衙门,官员们也早已习以为常。
说心里话,南溪更想去兵部。
毕竟那是她上辈子的老本行。
南溪并非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贵族女子,而是穿越而来。
她的记忆里,没有琴棋书画,没有闺阁规矩。
只有一身军装、一把钢枪,和无数次在生死线上穿梭的经历——
上辈子,她进了特种部队,是代号“寒刃”得王牌狙击手。
这既是她的职业,更是她的梦想。
每一次跳伞,每一次潜伏,每一次近身格斗,都让她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她爱动手,也爱拼杀。
喜欢用力量打破僵局,用速度压制敌人,用意志碾压恐惧。
穿越到大秦这十六年,她大多数时间都在明昭殿的练武场里挥汗如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训练。
有时候,她也会累得靠在柱子边喘息,望着头顶那一方被屋檐框住的天空发呆。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便又咬牙站起,继续挥剑、踢腿、出拳。
宫中的礼法规矩如同蛛网,密密麻麻,动辄得咎。
若不是靠着练武来发泄情绪、保持清醒。
她恐怕早就崩溃了。
但现在不行了。
边境动荡,北狄虎视眈眈,朝中党争暗流涌动。
她身为元武帝最宠爱的嫡长女,已无法再躲在练武场里做一名闲散公主。
外面的风雨正朝着她席卷而来,她必须迎上去,站稳脚跟。
不是为了争宠夺权,也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而是她深知,若不掌握权力,终将被权力碾碎。
在这个男尊女卑、重礼轻才的王朝里,女子想要立足已属不易。
更何况是要参与国政、干预军务?
可南溪不怕。
她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手段。
南溪现在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接触官职较高的人物。
一些宴会她都会亲自到场,送上贺礼,说几句得体的话。
表面上看是公主礼贤下士,实则是在建立人脉、积累声望。
她有时会很累。
每一场应酬下来,自己的精神都像被抽空一般疲惫。
但她不能停下。
因为南溪知道,这些交情终有一天会成为她手中不可或缺的助力。
结果某天一大早,元武帝突然派来一队侍卫。
天刚蒙蒙亮,宫门外便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这时南溪才刚从练武场回来,正在净面更衣,就听见外头通传。
“陛下亲令,十名贴身侍卫已至明昭殿外,恭候公主召见。”
十个侍卫,整整齐齐。
他们身着铠甲,腰间佩刀,步伐一致,连呼吸的节奏都仿佛经过训练般同步。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映出淡淡的光晕,显得格外威严。
但奇怪的是,这十人皆是相貌不凡者。
就像是特意挑选过的。
“这些人归你管,是你的贴身护卫队,直属明昭殿,以后俸禄也由你出。”——
这圣旨是快马加鞭送来的,由一位老内侍亲自宣读。
话音落下时,南溪已经倚在窗边抿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