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这胆量,还想搞出什么名堂?
因着南溪的事迹手段,整个宴会气氛有些拘谨。
人人正襟危坐,如同参加朝会一般。
哪还有半分风月雅集的轻松?
南溪也明白这种情况。
被人敬着、怕着,是当大官的常态。
哪怕你再随和,别人也不敢随便搭话,就怕惹来祸端。
更何况她还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在这男尊女卑的官场中,更是格外引人注目。
她本就是为了给自己的伴读姜姝撑场子而来,也不愿让这好好的宴会办砸了。
于是略作停留后,便站起身,找了个“夜风微凉,需早归”的借口,准备离席。
姜静姝见她起身,连忙跟了出来,脚步轻快却不敢逾矩。
南溪回头瞧了她一眼,笑着问:“这几天歇得怎么样?宫里的文书可还繁重?明日皇宫早朝,你敢不敢一起去?”
姜静姝站在石阶下,仰头望着她,眼睛亮亮的。
“臣女,早就准备好了。”
南溪满意地点头。
她一直看中姜静姝的稳重与胆识,。
若将来能入宫为女官,必有一番作为。
“你是这府上的主人,给我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坐坐。”
她缓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
“歇一歇,然后咱们就回去。”
“是。”
姜静姝随即转身引路,脚步轻盈地朝园中一座临水的凉亭走去。
那里荷花盛开,夜风送来阵阵清香。
清雅的月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引来点点蜻蜓。
旁边还建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流觞亭。
正是整座园林中最静谧宜人的一处。
此地正合南溪心意。
她早前便吩咐贴身婢女,在亭子里摆了几样清酒和精致小吃。
姜静姝见状,知她想独处片刻,便识趣地先行告退。
临走时还轻轻带上了亭外的竹帘。
水道两边每隔几步便挂着一盏红绸灯笼。
灯影摇曳,映在水面上,如碎金浮波,泛着柔和的光。
整个亭子被笼月华洒下的清辉之中,静谧而又神秘。
南溪坐在石凳上,手里握着一只白玉酒杯,目光落在水面上。
不知不觉间,她已喝了三杯酒。
南溪的脸颊微微泛红,眼波流转,更显几分醉人之态。
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缓缓放下酒杯,打算唤一个贴身小侍卫过来传话。
可还未开口,亭外的小径上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抬头望去,只见月光洒落的小道尽头,一位身穿月白色锦袍的公子缓步走来。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跨过门槛之际,一道寒光骤然横在面前——
是一把出鞘的长剑。
剑锋冷冽,映着月光,直指他的胸口。
厉书翊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眼神一沉,冷冷地看着那挡路侍卫。
厉沉锋立在亭前,声音冷冷。
“云衿公主在此,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厉书翊见状眉头紧皱,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耐之色。
又是一个守在她身边的贴身侍卫。
那天晚上在南溪房中的那个侍卫到底是谁,他始终查不到踪迹。
可自从那夜之后,他看她身边的每一个侍卫都格外刺眼。
总觉得他们都心怀不轨。
厉书翊眉目沉沉,语气拔高了几分。
“郑国公世子厉书翊,特来拜见公主。”
他故意将“特来”二字说得极重,似在暗示着什么。
亭内一片寂静,只有水声轻轻拍打石岸。
过了片刻,一道慵懒且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才从亭内传来。
“让他进来。”
厉书翊闻言,脸上微微一松。
他抬脚迈过门槛,经过厉沉锋时,嘴角微微上扬,冷冷地哼了一声。
厉沉锋没有言语,默默收回长剑。
然后垂首退至亭外角落,重新站定。
厉书翊走进亭子,脸上已换上一贯温和的表情。
他微微拱手,语气温和。
“公主,长夜寂寞,独自坐着,未免太过冷清无趣。”
“若公主不嫌弃,臣愿陪您喝一杯,聊以解闷。”
南溪抬起眼,眸光微闪,静静地看了他几秒。
这位京城有名的贵公子,她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楚他的长相。
面容清俊,轮廓分明,举手投足间透着书卷气和世家子弟的从容。
确实生得一表人才,难怪京城内外皆称其为“玉面郎君”。
过去宫中大宴时,南溪远远见过他几面。
那几次,他站在文官队列中,神情肃然,姿态端方,未曾有过半分逾矩。
但按六公主的记忆来看,厉书翊之前频频出现在她面前,与她“偶遇”。
如今想来,那几次“偶遇”,或许并非巧合。
虽然厉书翊次次彬彬有礼,但始终不肯退让。
倒是颇有死缠烂打的架势。
很快,大秦头号公子迷恋云衿公主的八卦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人人都在谈论这段注定无果的倾慕。
南溪轻轻敲了敲桌子,指节叩击檀木桌面,发出清脆的“嗒”声。
“坐下吧。”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却让厉书翊心头一紧。
“多谢公主成全。”
他声音温润,不带半分轻佻。
厉书翊退后半步,这才缓缓落座,似乎想彰显自己的教养克制。
随即他主动拿起案上的青瓷酒壶,给南溪倒酒。
然后又给自己添上一杯。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垂眸道:“下臣敬公主一杯。”
南溪唇角微扬,也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微辣带甘,她却面不改色。
几轮酒喝下来。
杯来盏往,酒香弥漫,屋内暖意渐浓。
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悄然变化。
从最初的拘谨,渐渐过渡到一种微妙的柔和。
厉书翊察觉到南溪的态度软了几分,胆子也随之大了些。
“公主其实不必太在意。”
他语速放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自古英雄人物,总是难被普通人理解。”
“他们不如公主您目光长远,所以也不是故意怠慢您,而是实在无法理解您的谋略。”
南溪摆弄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她似笑非笑地抬起眼,凝视着他。
“他们……怠慢本宫?”
南溪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
厉书翊没察觉异样,点头应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