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骄心中了然。
眼前这老者,在江城或许算个人物,筋骨打磨得也算结实,气血比常人旺盛。
但在他眼中,这所谓的不错,脆弱得如同豆腐,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他麾下天神殿中,哪怕是最底层,负责洒扫庭院,看门护院的普通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轻松碾压这老者十个。
这种层级的强者,实在引不起他半分兴趣。
一想到这儿,他不再理会还在喋喋不休的老者,只是走到溪边一块光滑的青石上。
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再次进入了物我两忘的修行状态。
周身气息也同时变得悠远,仿佛与这片山林溪流融为一体。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反而引起了老者和鹿秋的注意。
“爷爷,你看!”
片刻之后,鹿秋美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她拉了拉老者的衣袖,有些不敢相信道。
“他的呼吸,好奇怪!”
老者原本有些不悦地盯着楚天骄,闻言凝神细看。
只见楚天骄胸腹间随着呼吸起伏,节奏悠长。
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抽空了一瞬,吐纳之间,竟隐隐与某种天地韵律相合。
鹿秋越看越是心惊,声音都带着颤抖道。
“爷爷,您看,他的吐纳方式,跟我们百花门的核心秘传百花引气诀好像啊!”
“不对,不止是像!”
她猛地抬头看向天空,明明烈日当空,却感觉照射在身上的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至阳至纯的先天紫气,源源不断地汇入那个盘坐的身影。
“而且,他引动的先天紫气,似乎比我们法门引动的还要精纯数倍不止!”
老者心头也是一震,但长久以来的傲慢,让他立刻压下了心中的惊疑,同时嗤笑道。
“秋儿,你胡说什么,未免也太高看他了。我百花门传承上百年,底蕴深厚,岂是他一个野路子能比的?他不过是碰巧学了些似是而非的皮毛,装神弄鬼罢了。你看他年纪轻轻,能有多大本事?定是想用这种手段吸引你的注意,哼,想泡妞的小把戏。”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说话的语气也逐渐肯定起来。
鹿秋却皱起眉头,回忆着门派之中的记载,忍不住道。
“可是,爷爷,我记得咱们祖师手札里,曾经描述他老人家当年巅峰时的修炼景象,似乎引动的紫气异象,也没有他现在这么明显啊?他才多大年纪,这已经很不简单了!”
“哼!有什么不简单?”
老者被孙女的话有些激怒了,尤其看到鹿秋看向楚天骄时的目光,更是有些吃醋道。
“小丫头,我看你就是被这小子迷了心窍,你是不是喜欢他?哼,想当我孙女婿,得先过我这关。老夫今天非得试试他的斤两不可!”
他脾气本就火爆固执,此刻更是认定了楚天骄是骗子,因此一心要戳穿他的把戏。
看着爷爷那副油盐不进的倔强脾气,鹿秋也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爷爷戎马一生,性格刚愎,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罢了,等楚天骄修炼结束,自己赶紧劝他离开,避免两人发生冲突。
不知过了多久,楚天骄缓缓收功,睁开了眼睛。
他眉头微皱,对,如今的修炼成果越发不满意了。
九霄潜龙诀至阳至刚,欲突破至尊一重天的瓶颈,达到更高的境界,需要至阴之气的调和。
仅凭自身苦修吸纳的先天紫气,终究差了些火候。
看来,还真要找个女子双修才行。
楚天骄烦恼地揉了揉额头。
他一向不喜这种纯粹的肉体关系,睡了这么多女人,让他都有些心生厌倦。
此时看到楚天骄醒来,鹿秋压下心中的震撼,走上前,有些惊叹道。
“楚天骄,你怎么这么厉害?你之前说只修炼了三年,三年就能达到这种境界吗?还是说,你其实是哪个隐世大宗门的天才弟子?”
她顿了顿,带着认真的意味,介绍道道。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百花门当代掌门,鹿秋。”
不知道为什么,在楚天骄面前,她想要尽量坦诚一些。
听到百花门三个字,楚天骄微微皱眉。
似乎脑海中有一些模糊的记忆,但转眼间又消散无踪。
毕竟这种连江城都走不出去的小门小派,在天神殿传承面前,渺小如同尘埃一般。
他自然不会刻意去记。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爷孙俩好像对自己产生了兴趣。
念头及此,楚天骄神色平淡,随口敷衍道。
“掌门?幸会。不过我确实只是个野路子,不是什么正经修行者,也没拜过什么门派。”
心中却微微摇头。
毕竟楚天骄修的是药圣亲传的无上仙诀,练的是天神殿镇压诸天的神功。
境界已达这两人无法理解的至尊境。
这些东西,别人也不会相信,他说出来又有何意义?
只是鹿秋更疑惑了。
她忍不住问道。
“野路子,自行摸索?我不信。看你的年纪,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也不可能达到这个地步吧。”
她实在无法理解,眼前的楚天骄,为什么实力深不可测,连她自己都看不透。
一旁的老者却有些按捺不住,当即冷哼道。
“哼,油嘴滑舌之辈。”
很明显,眼前的楚天骄是在故意藏拙,这分明是一种轻蔑。
因此大步上前,声音冷冷道。
“年轻人,不必多费口舌了,今日老夫只想试试你的真实斤两,就当是长辈对晚辈的指点切磋。你想追求我孙女,就得先过老夫这一关!来,搭个手!”
说话间,他摆开了架势,眼神凌厉,盯着楚天骄。
然而听到这话,楚天骄却哑然失笑。
追求鹿秋?
这可真够让人误会的。
他堂堂骄龙至尊,天神殿之主,竟被人误会要追求一个小门派的掌门?
不过,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去欺负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因此他再次摇头,语气有些无奈道。
“我说了,我练的都是些修身养性的野路子,不会什么功夫,更不懂搭手切磋。”
“我看这切磋就免了吧。”
这话一出,老者勃然大怒,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一般,当即怒道。
“你当老夫是三岁孩童吗?气息吐纳如此精深,你告诉我不会功夫?你是瞧不起老夫吗?”
“爷爷!”
鹿秋急得跺脚,连忙低声对楚天骄恳求道。
“楚天骄,算我求你一次,你就,你就跟我爷爷稍微搭一下手吧。他年纪大了,脾气倔,身子骨其实没看起来那么硬朗,你千万手下留情。就当帮我一个忙,事后我一定好好谢你,请你喝最好的酒!”
说话时,心中却有些惊骇。
以前的楚天骄,在听到自己百花门掌门身份,竟表现的如此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漠然。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男人。
就算是宗师之境的高手,听闻自己来自百花门,也都带有几分敬意。
难道说眼前的楚天骄,比宗师高手还要厉害不成?
此时,看着老者那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楚天骄没吭声。
他心里也很清楚,如果再不出手,这老者带来的麻烦只会没完没了。
罢了。
他感觉有些无趣。
走到清澈的溪水边,俯身伸出手指,随意地在流淌的溪水中轻轻一点。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被他指尖的真气包裹凝练,悬浮于指尖之上。
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看似柔弱无害。
楚天骄甚至没有回头看向那气势汹汹的老者,只是如同驱赶蚊蝇般,屈指对着溪边一棵碗口粗细的杨树,轻轻一弹。
嗖……!
那滴水珠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流光,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短暂的厉啸!
砰!!
一道沉闷如重锤擂鼓的巨响,在此刻骤然炸开!
只见那棵距离楚天骄足有七八丈远的杨树,树干中,央猛地爆开一个海碗大小的恐怖孔洞。
木屑如同被炸药轰击般,四散飞溅!
整棵大树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剧烈摇晃了几下,然后带着不甘的呼啸声,轰然向一侧倒塌。
其断口处光滑,仿佛被瞬间洞穿。
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爷爷小心!”
鹿秋忍不住惊呼出声,那树却已经倒了。
她呼喊的声音,竟还没这棵树倒下的快。
而此刻,原本还气势汹汹,随时准备出手的老者。
此刻却姜莉在原地不动脸上愤怒不屑的神色顿时消失,只有难以置信的骇然。
甚至于心中还有些恐惧!
下一刻,他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精钢打造的龙头拐杖。
这根龙头拐杖,已经陪伴了他数十年。
但此时坚硬的丈身,不知何时,竟从中断成了两截。
断口光滑,如同被切割一般。
而断裂的时间,赫然也就是那滴水珠破空而过的瞬间!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冲击,没有听到任何声响,陪伴他半生的兵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断了!
死寂!
山谷之中,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偶尔扬起一阵断树倒塌后扬起的尘土。
看到这一幕,鹿秋的俏脸顿时煞白。
红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那棵被一滴水珠轻易摧毁的大树,还有爷爷手中那无声断裂的拐杖。
最终,却忍不住看向楚天骄。
此时楚天骄,依旧云淡风轻。
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掸去一粒灰尘而已。
不知为何,一股寒意顿生,让鹿秋浑身冰凉,不停发抖。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干涩,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道。
“你,你竟然这么厉害?”
说话的时候,她转头看向失魂落魄的爷爷,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一滴水珠,轻描淡写,便可碎木断杖!
这绝非先天境能做到!
甚至,普通的宗师境也未必能如此轻易做到。
当然自己的爷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儿,鹿秋就有些无力。
这下,自己可是彻底得罪这位强者了。
想到这儿,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楚天骄,深深鞠了一躬,同时郑重道。
“对不起,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
她心中已然断定。
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江城最顶尖的宗师境高手。
甚至可能更强!
否则,绝不可能将力量控制到如此恐怖入微的境界。
一滴水珠,就能看出实力上的天差地别。
死寂的山谷中,只有老者粗重颤抖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死死盯着手中那断成两截的精钢拐杖,光滑的切口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一滴水,仅仅是一滴水而已!
“一滴水……切断了我的盘龙杖?!”
老者声音干涩,心中恐惧,甚至感觉有些荒谬。
这根精钢百炼,是伴随他纵横江湖数十载的拐杖。
如今竟在那年轻人随手一弹指间,如同朽木一般断裂!
这等功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力量的认知。
不仅是他,原本隐藏在树林边缘,负责护卫的几个中年武者。
此刻也僵立在原地,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细密冷汗。
他们神色也极为惊骇,刚才那一滴水珠的速度非常快,快到他们连残影都几乎捕捉不到,甚至超越了神经反应!
“如果,如果那水珠是射向老爷子的咽喉……”
一个中年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道。
“那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连看都看不清楚!”
另外的武者苦涩道。
“就算我们手上有枪,在他弹出水珠的瞬间,我们的手指恐怕还没碰到扳机,人就已经啊。”
“这样一来,我们还怎么保护鹿老?”
这是绝对的碾压,甚至是超越凡俗理解的恐怖。
他们引以为傲的手段,在那年轻人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人如蝼蚁!
在楚天骄面前,他们确实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楚天骄神色平淡,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
在他看来,这确实简单至极。
以鹿秋和老者的先天境界,理论上也能做到类似效果。
比如凝聚全身真气于一点,奋力击打,或许也能在树干上留下个坑洞。
但他们的真气驳杂不纯,运转滞涩,威力十不存一,且一击之后必然力竭,如同强弩之末。
而楚天骄呢?他指尖弹出的那滴水珠,蕴含的并非是简单的力。
而是被至尊罡气极致凝练,从而赋予了无坚不摧意志的意!
其穿透力,比穿甲弹更恐怖。
而他的速度,远超音速。
就连控制力,也是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入微之境!
在他面前,鹿秋和老者所拥有的力量,确实脆弱得如同水豆腐,楚天骄甚至连认真对待的念头都欠奉。
毕竟他的随手一击,便可穿金破石,摧城撼岳。
其威能,早已超越了凡俗枪炮的范围!
“呼……”
鹿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震撼全部吐尽。
她看向楚天骄的目光,再无半分之前的好奇,只有下纯粹的敬畏。
“先生!”
她改了口,忍不住又道。
“您太厉害了,我鹿秋今天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我们百花门坐井观天了。”
说话时候的语气很诚恳,简直是心悦诚服。
而他身边的老者,也从这震撼之中缓过神来。
他丢掉手中已成废铁的断杖,踉跄一步,对着楚天骄,竟是深深地一揖到地。
姿态之卑微,与之前的倨傲,简直是判若两人。
“先生!”
老者的声音带着颤抖道。
“老朽鹿百川,今日有眼不识泰山,狂妄自大,冲撞了先生,多谢先生手下留情!”
“今日,老朽方知何为真正的武道,受教了!”
他抬起头,老眼中充满了敬畏道。
“敢问先生,师承何门何派?是何方高人门下?”
他现在的心思已经彻底转变了。
方才的任何念头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敬畏,还有想要与楚天骄攀附结交的希望。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孙女若能跟在此等人物身边,哪怕是做个端茶递水的侍女,都是莫大的机缘。
至于婚配?
他此刻只觉得是自家孙女高攀不起!
楚天骄看着态度大变的两人,神色依旧平淡,随口道。
“你们叫我秦先生即可。”
他不想再提楚天骄的真名了。
秦先生?
鹿百川和鹿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江城乃至周边几省,从未听说过有如此年轻恐怖的秦姓宗师!
鹿百川小心翼翼道。
“那……令师是?”
楚天骄脑海中浮现出药圣的身影,随口道。
“家师,如今在天狱中清修。”
“天狱?!”
鹿百川和鹿秋同时惊呼出声,脸色剧变!
天狱!
那可是传说中关押着世间最凶残恐怖的囚犯,堪称最无法无天之辈的绝地!
进去的人,九死一生。
能在里面清修,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鹿百川心中瞬间脑补出了一段悲壮的故事。
这位秦先生的师尊,必定是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或许是因为某种惊天冤屈,或许是与强敌死战重伤,才不幸落入那绝死之地。
能在天狱那种地方活下来并教导出如此弟子的,必然是盖世豪杰。
只是太可惜了。
他看向楚天骄的目光,顿时又多了几分同情,同时长叹道。
“唉!原来如此!”
“令师必定是遭了天大的冤屈,才能在那等绝地教导出先生您这样的英才,令师之能,更是深不可测!老朽今日实在是唐突莽撞,得罪之处,万望先生海涵!”
他再次深深一揖。
楚天骄坦然受了这一礼,并未解释。
药圣是自己嫌天神殿太吵,主动跑去天狱最深处图清净,顺便研究些特殊病例,跟冤屈半毛钱关系没有。
不过,看着鹿百川此刻诚恳的歉意,楚天骄倒觉得这老头虽然固执了些,眼界也窄,但性情还算耿直,知错能改,比某些虚伪小人强多了。
“咳咳咳……”
就在这时,鹿百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脸色瞬间涨红,随即又转为一种病态的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
似乎牵扯到了什么痛处,顿时眉头紧锁。
楚天骄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他的胸口,只是一眼而已,就洞察了其体内淤积的暗伤。
而且,气血也有些衰败。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淡淡道。
“你左肺下方三寸之地,有一处陈年掌伤,淤血成痂,堵塞经脉多年。如今气血衰败,已侵入心脉,是绝症。”
“什么?!”
鹿百川猛地止住咳嗽,难以置信地看向楚天骄,摇头道。
“绝症?不可能。小友,你是不是看错了,老朽只是有些陈年内伤,调养一阵就好了。”
楚天骄打断他,直接道。
“三日之内,子夜阴气最盛之时,此伤必定复发。届时,心肺如被火焚冰刺,咳血不止,痛入骨髓,真气暴走反噬。”
随后看向鹿秋道。
“鹿秋,这三日,注意些。”
鹿秋只觉得心中全是凉意。
爷爷的旧伤是家族隐秘,找了许多神医,都不知道具体情况。
这位秦先生,竟然一眼看穿。
而且还言之凿凿,我是三日之内必定会发作。
这,难道他不仅仅是武道通神而已,医术也这么高明吗?
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想要询问,声音都有些颤抖道。
“秦先生,您可有解救之法吗?”
但楚天骄却已经转身离去。
步伐似乎很慢,身影却在几步之间,便已飘然远去。
只留下一句平淡的声音,在风中消散。
“俗事已了,告辞。”
他不愿再被这些琐事所扰。
点破了病情,已是看在对方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了。
至于救与不救?那要看机缘,更要看心情。
他骄龙至尊行事,何须向蝼蚁解释?
而就在原地,鹿百川捂着胸口,心中惊疑不定。
鹿秋则是满脸焦急担忧,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如果能救爷爷一条性命,那就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也愿意!
对了,江媚和这位秦先生关系不错,或许可以找他帮忙!
鹿秋心中瞬间想到。
……
与此同时。
明亮的化妆镜前,江媚闭着眼,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精心描画。
镜中映出的容颜,美艳不可方物,但眉宇间,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空气里弥漫着香水气息,也掩盖不住这种压抑。
就在这时,化妆间的门被人推开。
力道很大,来人更是气势汹汹。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响亮的声音,让江媚微微皱眉。
她即使不转头也知道,身后是她的经纪人王雪。
王雪年近五十,保养得宜,但性格却颇为强势。
此时她穿着一身女性西装,手里捏着一份烫金的邀请函,几步就跨到江媚的化妆椅旁。
而后声音尖利,毫不掩饰地质问道。
“江媚,你到底怎么回事?李家的葬礼你到底去不去?”
江媚睁开眼,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抗拒的神色,还有些厌恶。
她尽量平静道。
“王姐,我过几天还有个很重要的封面拍摄,恐怕时间来不及。”
王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道。
“你在这跟我开玩笑吗,一个破封面能跟李家的事情比?你知道这封邀请函上写的什么吗?江城名流,务必莅临!务必,懂不懂这两个字的分量?”
她啪地将那份烫金邀请函拍在化妆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旁边的化妆刷都跳了一下。
化妆师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眼线画歪,连忙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王雪低下头,脸凑到江媚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江媚脸上叫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有多少人等着抓你的把柄,看你笑话?”
“李家死了儿子,现在就是一头红了眼的疯虎!他们正愁找不到立威的对象,你不去?你凭什么不去,你算老几?你以为你拿几个奖,有点粉丝,就能跟李家掰手腕了?”
江媚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手指紧紧攥住了裙摆。
她当然知道李家的势力,知道不去会有什么后果。
但李家那个纨绔子弟,曾经多次缠着自己不放。
甚至听说为了满足他变态的癖好,不知侮辱了多少无辜的女孩。
一想到这件事,江媚就根本不想去吊唁。
而且还要在那种虚伪的场合,强颜欢笑,光是想想她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有点想吐。
于是江媚摇头道。
“我不想去,王姐,李然他不是什么好人。”
王雪粗暴地打断她,眼神凌厉道。
“你在说什么屁话,人都死了,死人是最大的!现在李家就是要排场,要面子,要所有人都去低头,去给他们死掉的儿子抬棺材板,懂不懂?”
她直起身,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媚,语气冰冷道。
“江媚,我告诉你,别给我耍性子,也别想着找什么借口。三天后的拍摄我已经替你推了,违约金公司替你付,损失从你下一部戏的片酬里扣。”
“现在,立刻给我去换衣服!”
她指着旁边衣架上挂着的一件纯黑色,设计极其保守,甚至有些老气的长裙,直接道。
“就穿这件!要素颜,不许化妆,要的就是一个悲痛哀悼的样子,明白吗?”
推掉拍摄,违约金还要从她江媚的片酬里扣?
你还是不是人啊?
王雪的这个决定,让江媚感觉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她连选择自己工作的权利都没有,甚至在公开场合都无法保持体面。
只能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穿着对方指定的衣服,去参加一场她内心极度抗拒的葬礼。
江媚讨厌这种被操控的感觉,她美目泛红,咬牙道。
“我不去!”
听了这话,王雪眼神更加冰冷,威胁道。
“你不去?好啊,江媚,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能有今天,是公司捧的你,是公司给了你大把的资源。离了公司,离了我王姐给你铺的路,你江媚什么都不是!那些粉丝今天能把你捧上天,明天就能因为你的不识抬举,把你踩进泥里!”
她顿了顿,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道。
“想想你的合约,想想你还在上升期的事事业,还是说,你想尝尝被雪藏的滋味?”
“再说了,如果合约终止,你要赔偿的是千亿的数额,这个价格你能承受得起吗?”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江媚顿时沉默了。
如果一旦解约,自己辛苦打拼来的一切没有了不说,恐怕还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甚至于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一时间,她所有的挣扎抗拒,在这赤裸裸的威胁面前,都显得如此无力。
江媚脸上失去血色,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几乎认命一般,闭上眼睛,点了点头道。
“……知道了,王姐。我换衣服。”
再睁开眼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几乎麻木。
她站起身,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拾起了那件黑色长裙。
看着她的背影,王雪脸上露出了一道冰冷的笑容。
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道。
“喂,韩宇韩公子?您放心,江媚这边已经安排好了,嗯,随时都能出发。”
化妆师低着头,默默地收拾着工具,连呼吸都放轻了。
只有王雪还在打电话,气氛很压抑,几乎让人窒息。
电话那边的韩宇,似乎心情很好道。
“呵呵,等会儿江媚拍好了照片先发给我看看,我之前叮嘱过你的事情,没忘吧?”
王雪摆了摆手,示意化妆师赶紧离去,这才开口道。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忘?”
“放心,只要你出的价格足够高,我保证江媚是属于你的。”
“不就是想跟他上床吗?我满足你。”
韩宇哈哈大笑道。
“雪姐,说话不要那么粗俗嘛,我还是喜欢自由恋爱。”
王雪嗤笑一声道。
“你们这些臭男人,我能不知道你们心里是什么龌龊想法?”
“算了,江媚就要换好衣服了,先不跟你说。”
“不过我可提醒你,最近她身边有个姓楚的男人,跟她关系好像很亲密,你可要注意一点。”
电话那边,传来了韩宇狂妄的声音。
“他妈的,谁敢跟本公子抢女人,我要他死的连渣都不剩。”
这时候,江媚已经换好那身黑色长裙。
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中的她,美艳依旧,却有些毫无生气。
她拿出手机,漂亮的脸有些惨白。
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手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江媚:李家葬礼,我好像必须得去了。楚天骄,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就当给我壮壮胆?
她放下了手机,只觉天大地大,事事艰难。
前路灰暗,心中亦是一阵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