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说!城南废品站的‘三哥’!黑白两道都沾点,手底下养着一帮小崽子,城里一半的‘黑货’都打他那儿过手!”
“这帮偷油的,十有八九是卖给他了!他们急着用钱,价儿肯定压得贼低!”
得了信儿,许向前站起身,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谢了,老赵。”
他带着人出了办公室,留下魂儿都吓飞了的赵老板瘫在椅子上。
回到屋里,李卫和张虎再没了之前的暴躁,眼巴巴瞅着许向前,眼神里全是等着听吩咐的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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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偷油,是为钱,而且是急茬儿要用钱。”
许向前在屋里踱了两步,思路贼清楚,“既然他们这么缺钱,咱就给他们个赚大钱的机会。”
他看向孟江:“孟大哥,你路子广。找个靠得住的,去黑市上放风。”
接着,他转向李卫和张虎:
“你们俩,麻溜换上便装,去废品站附近转悠,装成找活儿干的力工。”“别贴太近,你们的活儿,是盯住那个‘三哥’,还有他手底下所有进出的人。”
“看看都是谁跟他碰头,尤其是那些鬼鬼祟祟,不像正经买卖人的。”
李卫眼睛一亮:“引蛇出洞!”
“不止。”
他停住脚,目光扫过仨人,声音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儿:“只要他们露头,就给我死死咬住。别动手,跟着他们,找到他们老窝。”
“我要让他们,把吃进去的油,一滴不少地给我吐出来。还得……连本带利。”
众人刚刚聊完,许向前猛地一拍脑子,“操,事儿不对!”
孟江有点懵:“向前,咋了?”
许向前没吭声,扭身回去,又奔向了找老板的办公室。
屋里头,赵老板刚端起茶杯想压惊,手一哆嗦,滚烫的茶水全泼在了裤裆上,烫得他“哎哟”一声。
“许……许同志,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你这又来干啥!”
许向前脸上没啥表情,他慢悠悠走回办公桌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汗如雨下的男人。
“老赵,你是个买卖人,讲究和气生财。”
许向前声音挺平缓,“我刚才也说了,我们不想把事闹大。可你好像没听明白。”
“一个收破烂的‘三哥’,能吃得下部队的柴油?他有这个胆子,有这个胃口吗?”
许向前俯下身,凑近了赵老板的耳朵根儿,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你觉得,我信吗?”
赵老板筛糠似的抖了起来。他刚才确实留了一手。
“三哥”就是个摆在台面上的小虾米,真正的大鱼,他压根不敢提。那个人,是正阳县地下世界说一不二的爷,心黑手狠,沾上就甩不掉。
“你就甩给我一条小杂鱼,想让我们去跟它扑腾,把水搅浑,你好脱身。”
许向前声音里带了冰碴子,“老赵,我耐性有限。你要是不想招待所明儿就挂上‘停业整顿’的牌子,最好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全给我倒出来。”
恐惧彻底碾碎了赵老板最后那点侥幸。
他闻到了许向前身上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那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才有的气场。
他半点不怀疑,自己再敢藏着掖着,眼前这位爷真会用他承受不起的法子解决问题。
“地老鼠!是地老鼠!”
“他真名叫钱广,外号‘地老鼠’!‘三哥’就是他手底下的一条看门狗!这正阳县的黑市,一半的买卖都是他的!”
“他手底下养着一帮亡命徒,偷油、撬锁、倒腾批条,啥缺德事儿都干!”
“派出所逮过他好几回,可这人滑不溜丢,嘴比铁门还严,手下人也啥都不吐口,每回都让他溜了!油,一准儿卖给他了!”
这名号,才够分量。
许向前直起腰,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这才是正主儿。
有固定销赃道儿的犯罪团伙,头子是个老奸巨猾的惯犯。
他扭身就走,这回再没停留。
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摔上,把赵老板的哀嚎和恐惧彻底关在了里头。
回到房间,气氛比刚才更沉。
李卫和张虎眼巴巴瞅着他,孟江则是眉头拧成了疙瘩。
“情况变了。”许向前开门见山,把那张揉搓得皱巴巴的县城地图重新铺在炕上,“咱之前,小瞧了这帮油耗子了。”
他把从赵老板那儿榨出来的新情报和盘托出:
“他们的头儿叫‘地老鼠’,是个老油条,滑得很。咱之前那个‘引蛇出洞’的法子,怕是不成了。”
李卫急了:“咋不成?他再滑溜,不也得要钱吗?咱有便宜油,他能不动心?”
“动心,但他自个儿不会来。”
许向前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圈住了城南那片乱糟糟的地界,
“像‘地老鼠’这种货色,最惜命。一笔不算太大的买卖,他顶多派个小喽啰来探路。”
“咱逮着小的,大的立马就惊了,再想找他?难喽。打草惊蛇,不划算。”
张虎挠了挠后脑勺,之前的兴奋劲儿泄了个干净,一脸憋屈:“那……那咋整?就这么拉倒?”
“拉倒?”
许向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偷到部队头上,想就这么拉倒?门儿都没有!”
他的目光转向孟江,眼神灼灼:
“孟大哥,这事儿还得你上。不过,这回的‘饵’,得换个大的。”
孟江神情凝重:“你说。”
“普通的柴油,对‘地老鼠’来说就是盘开胃小菜,引不来他这条大泥鳅。咱得给他一个他绝对扛不住的诱惑,一个让他觉着值得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大宝贝儿’!”
许向前的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屋里头却砸得地面响。
“你去找之前那条道儿,放出风去。甭提柴油了,就说……因为上次运得顺当,军分区贼满意。马上,还有一批更要紧的‘硬货’打这儿过。”
“不是油,是……老毛子(苏联)进口的精密车床零件,给兵工厂的!值老鼻子钱了,而且一旦丢了,事儿可就捅破天了!”
嘶!!
李卫和张虎倒抽一口凉气,连孟江的眼珠子都猛地一缩。
“向前,你疯球了?!”
孟江失声叫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伪造军事情报,这要是捅出去,咱几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富贵险中求。”
许向前脸上没半点玩笑的意思,“孟大哥,你细琢磨。‘地老鼠’为啥能一直逍遥快活?因为他只敢碰小物件,不敢惹大麻烦。可人心都是肉长的,都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