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柴油,他能捞一笔。一车关系到军工生产的精密零件呢?这足够让他红眼,让他发疯!”
“这风一旦放出去,他会咋整?”
许向前自问自答,思路贼拉清楚,“他会疑心,会去打听。可他根本没道儿去军分区查证。他唯一能干的,就是动用他所有的关系网,去打听这条运输线,去踅摸咱们车队的动静。”
“他越是打听,就越能瞅见咱们这几张生面孔,越觉着这事儿靠谱。”
“只要他信了,他就能豁出去!这种值钱的玩意儿,他绝不会让手下去办,他自个儿肯定得蹦出来,把他压箱底的家当全亮出来!”
许向前的手掌,“啪”地一声重重拍在地图上。
“到那时候,咱就不是被动地找他了,而是让他主动把他那点老底儿、他的人、他的耗子洞,全都亮在咱眼皮子底下!咱给他来个请君入瓮,一锅烩了!”
屋里死一般的静。
李卫和张虎听傻了,张着嘴,瞅着许向前的眼神,跟看个怪物似的。
这计划忒大了,大得他们想都不敢想。
可不知咋的,心里头却有股子热血在翻腾。
孟江喘气都粗了,他盯着许向前,眼神复杂。有惊,有怕,但更多是一种压不住的激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逮贼了,这是打仗,一场拼心眼子、斗脑子的硬仗。
许向前,这个看着平平常常的后生,他那脑袋瓜里到底装了啥?
半晌,孟江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咬着后槽牙说:“干了!出了篓子,我一人扛!”
许向前摇摇头:“孟大哥,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干一块儿干,要扛一块儿扛。”
这话,让孟江、李卫和张虎心里头都一热乎。
“中!”李卫一拍胸脯,“向前兄弟,你说咋整,咱就咋整!”
“对!听你的!”张虎也用力点头,之前的急躁和毛楞,早被彻彻底底的信服给盖住了。
许向前点点头,手指头重新戳回地图上。
“计划分三步走。”
“第一,孟大哥,你立马去放风。记着,装成说漏嘴的,找个嘴不严但还算靠得住的中间人。话得说含糊,就提‘老毛子的好东西’兵工厂急用,越玄乎,他们越信。”
“第二,李卫,张虎。你俩的活儿更重。打现在起,换上最破的衣裳,去城南的力工市场、小酒馆、澡堂子,凡是三教九流扎堆儿的地儿都去。”
“你们不是去盯人,是去听。听谁在叨咕‘老毛子的好东西’,听谁在打听咱们的来路。”
“‘地老鼠’要验消息,肯定得派人出来。你们要干的,就是把这些人那张脸,都给我刻在脑子里。”
“第三,我。”许向前顿了顿,“我去踅摸‘鱼饵’和‘渔网’。咱得找个合适的‘交货’地儿,一个进来容易、出去难的地界儿。”
“王铁,王山!,咱们猎场的家伙事儿,是时候拿出来了!”
“得嘞,许哥!”
众人没耽搁,换了身灰不溜秋的旧衣裳,帽檐往下一压,钻进了夜色里。
李卫和张虎也翻出车上备着的工装,互相在脸上抹了两把灰土,勾肩搭背,摇身一变成了俩进城找活儿的泥腿子,奔着城南最乱腾的地段去了。
屋里,就剩下许向前跟着王铁还有王山。
市区不行,人多眼杂,一旦动起手来,动静太大,捂不住。
远郊也不行,地方太敞亮,对方一瞅不对,撒丫子就跑,他们仨根本拦不住。
得是个死地儿。
一个天生的口袋。
许向前的指尖,最终停在了县城东南角,地图上一个用红叉标着的地儿。
废弃三号采石场。
早年间瞎开采,弄得山体都松了,出过几回事儿后就彻底撂荒了。
那地方三面环山,就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能进出。
对想跑路的人来说,那条道儿就是条通阎王殿的单行道。
更妙的是,采石场里头地形贼拉复杂。
破厂房、堆成山的石头料子、深不见底的废矿坑,还有生满锈的传送带和机器架子,简直是老天爷赏的埋伏地儿。
只要把“地老鼠”引进去,就等于关上了笼子门。
他嘴角微微往上一扯,露出一丝冷意。就这儿了。
地儿定了,接下来是“鱼饵”。
这“鱼饵”得够像样儿,既要配得上“老毛子的好东西”这名头,又不能真值连城,否则后头没法收场。
第二天天刚擦亮,许向前就奔了城西最大的废品收购站。
一股子机油、铁锈和馊酸味儿混在一块儿,顶得人脑门子疼。
许向前对满眼的破烂视若无睹,他像个挑剔的老主顾,在那些废铜烂铁堆里仔细扒拉着。
他要找的不是能用的玩意儿,是“瞅着唬人”的物件儿。
一个报废的飞机发动机涡轮盘,叶片虽然豁了口子,但结构贼精细,透着一股子工业的蛮横劲儿。
几个苏式电子设备的控制面板,上头密密麻麻贴满了看不懂的俄文标签,旋钮、仪表盘一个不少。
一块老大老沉、不知道从啥重型机器上拆下来的齿轮箱,死沉死沉,看着就结实得邪乎。
他甚至还翻出几个破旧的军绿色木头箱子,虽然上面的俄文油漆都掉得差不多了,但那股子老毛子的味儿还在。
收购站老板瞅着这年轻人专挑一堆没人要的“破烂”,还点名要那几个最沉、最不值钱的箱子,眼神儿直发愣。
这小子怕不是脑子有坑?拉回去当废铁卖都得赔本儿。
许向前付了钱,叫了辆板车,把这堆“宝贝疙瘩”一股脑拉回了临时落脚的地儿。
他把那些充满工业感的废旧零件小心地塞进木箱,再用油布和干草塞得严丝合缝。
箱子盖一扣,分量十足,晃晃悠悠,里头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透着股说不出的神秘劲儿。
瞅着这几个“杰作”,许向前挺满意。
外行看热闹,“地老鼠”那帮人撑死了就是个二道贩子,他们懂个屁的军工?这种超出他们认知的玩意儿,最能唬人。
城北,一个连招牌都懒得挂的茶馆地下室,烟雾缭绕,呛得人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