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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剃着青皮光头的家伙一看自己兄弟倒了,反倒被激起了凶性,嗷嗷叫着指挥剩下的人:

“操他姥姥的,打得准是吧?兄弟们,别他妈愣着!冲上去!贴上去打!今儿就他妈发财了!干死他们!”

浓烈的血腥味儿在冰冷的夜风里迅速散开,钻进每个人的鼻孔。

油耗子们被这两枪彻底打懵了。前一秒还仗着人多势众,七八杆枪壮胆,后一秒就躺下俩兄弟,连对方毛都没碰着。

那不是火铳放屁的闷响,也不是土枪炸膛的哑炮。那是真真儿要命的步枪子弹!打在身上就是一个血窟窿!

“啊——!妈呀!”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油耗子彻底崩溃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叫,扔了手里的火铳,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扭头就想往路边的黑地里钻。

李卫的枪口如同有生命般,极其轻微、迅捷地调整了一下角度,冷静得像一块万年寒冰。

“砰!”

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那逃跑的油耗子后心窝猛地爆出一团血雾,巨大的冲击力推得他往前踉跄两步,一头扑倒在地上,手脚抽搐了两下,再没了动静。

杀人的效率,高得让人心尖儿发凉,脊背发寒。

“跟他们拼了!不拼也是死!”刀疤脸眼珠子彻底红了,被逼到了绝路,困兽犹斗。他知道,今天这事儿没法善了。对方下手这么狠,枪枪要命,压根没想留活口!

求饶是死,跑也是死,不如拉几个垫背的!一股亡命的疯狂涌上头。

“冲!都给老子冲!谁他妈敢退,老子先崩了他!”刀疤脸扯着脖子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举起手里的土枪,朝着卡车方向胡乱搂了一火。

“砰!”

一声闷响,铁砂打在卡车铁皮上,噼里啪啦溅起几点火星子。

剩下那几个被吓破了胆、又被老大这股疯劲儿和死亡的恐惧裹挟着的油耗子,脑子彻底被求生的本能和血腥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一群人嗷嗷怪叫着,举着乱七八糟的土枪火铳,像一群炸了窝的马蜂,朝着李卫和张虎的方向玩命扑了上去!

他们想得简单,只要冲到跟前,那俩拿长枪的就施展不开!乱枪也能打死老师傅!

可惜,他们撞上的是两台冰冷、高效、配合默契的战场杀戮机器。

李卫和张虎背靠着冰冷的卡车铁皮,形成一个小而稳固的射击点。脸上没一点多余的表情,眼神专注又冷酷,只有手指稳定地搭在扳机上。

“张虎,你左我右,点射!压住!”李卫声儿短促清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明白!”张虎应声,枪口微调。

“砰!砰!砰!砰!”

清脆的半自动步枪声儿带着稳定的节奏响起,每一声枪响,必然有一个冲在最前头、威胁最大的油耗子应声栽倒。

一个刚冲出不到五米,眉心开了个血洞,仰面就倒。

另一个想从侧面树影里摸过来,被张虎一枪精准地撂断了腿骨,惨叫着滚倒在地。

密集而精准的点射,瞬间在匪徒和卡车中间拉出一道无形的死亡线。

亡命的冲锋势头硬生生被掐断,剩下两三个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趴在地上,头死死埋在土里,一动不敢动。

刀疤脸缩在一堆破油桶后头,心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浑身冷汗涔涔。他看着自己手下一个个像割麦子似的倒下,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完犊子了。

这次踢到铁板了?不,是踢到烧红的钢板了!这他娘哪是普通猎人?这绝对是战场上滚下来的杀神!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许向前一直没动地方。他站在原地,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眼瞅着这场一边倒的屠杀。

那眼神儿,鹰隼般锐利,始终没离开刀疤脸藏身的油桶堆。

他在等,等这个头儿做最后的选择,或者,露出最后的底牌。

就在刀疤脸万念俱灰,觉着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他队伍里一个一直缩在最后头、最不起眼的瘦小汉子,突然有了动作!

那汉子一直趴在田埂边的浅沟里,像块石头,谁也没在意。这会儿,他猛地从怀里掏摸出一个沉甸甸、泛着钢铁幽光的大家伙。

那是个带着硕大圆弹鼓的铁疙瘩,枪身粗壮敦实,枪口黑洞洞的,透着一股与土枪火铳截然不同的、工业化的凶悍劲儿!

刀疤脸眼珠子猛地一缩,绝望中迸发出一丝狂喜!

是老三!他居然把这玩意儿带来了!

那是他们这伙人压箱底的宝贝,几年前在一个荒僻战场上,从一个被打死的白俄兵身上扒下来的,正儿八经的波波沙冲锋枪!

平时子弹金贵,藏得严严实实,轻易不敢示人,没想到老三今儿个鬼使神差揣身上了!

天不绝我!刀疤脸心中狂吼。

“老三!开火!给老子把他们突突了!往死里打!”刀疤脸用尽吃奶的力气嚎出来,声儿里带着绝处逢生的狂喜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那个叫老三的瘦小汉子猛地抬起沉重的枪口,对着卡车方向,狠狠扣下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撕裂破布般的狂暴咆哮声瞬间炸开!这动静跟半自动步枪的点射完全两码事,它狂暴、密集、连绵不绝,带着股子毁灭一切的金属风暴般的狠劲儿!

一长串橘红刺眼的火舌从枪口疯狂喷吐出来,像条发了疯的钢铁火龙,朝着卡车和李卫张虎的方向就席卷了过去!

子弹跟泼水似的,瞬间就把李卫和张虎所在的位置笼罩在死亡的火网之中!

“趴下!找掩护!”李卫脸色骤变,大吼一声,跟张虎同时猛地往地上一扑,身体死死贴住卡车底盘下的阴影和轮胎。

“铛铛铛铛铛——!”

密集的弹雨疯狂地抽打在卡车厚重的车身上,火星子如同烟花般四溅!铁皮发出刺耳的呻吟,被凿出一个个凹坑。

驾驶室一侧的车窗玻璃“哗啦”一声全碎了,一个前轮也“噗嗤”一声被打爆,瘪了下去。

李卫和张虎被这凶猛绝伦的火力死死压在卡车底下,头都抬不起来。那7.62毫米的钢芯弹,穿透力极强,打得他们身边的冻土块乱崩,碎石横飞,发出“啾啾”的骇人声响。

刚才还牢牢占据上风的局面,眨眼功夫就翻了个个儿!生死逆转!

“是冲锋枪!操他姥姥的,这帮王八蛋咋有这硬货!”

张虎趴在地上,感觉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贴着头皮飞过去,打在身后的土路上噗噗作响,忍不住破口大骂。

李卫更冷静点,侧着耳朵听那连绵不绝、如同爆豆般的枪声,判断着对方的位置和弹鼓里还能有多少子弹。

“别露头!等他换弹!这玩意儿火力猛,但换弹慢!”

“草你妈的,刚才打枪打挺准吗?接着打啊!哈哈哈哈!”

刀疤脸从油桶后头探出半个脑袋,脸上是病态的、扭曲的狂笑。

他看着刚才还威风凛凛、点杀自己手下的俩神枪手,这会儿跟被堵在洞里的耗子一样趴地上动弹不得,心里那股子邪乎劲儿和报复的快感别提多爽了。

翻盘了!

彻底翻盘了!

“都起来!给老子压上去!绕过去!从侧面弄死他们!”

他冲剩下那两个吓傻了、但又被这凶猛火力壮了胆的手下嘶吼,“他们被压住了!绕到侧面,用手里的家伙招呼!”

那俩原本已经吓破胆的匪徒,听着这狂暴的枪声,看着老三那威风八面的样子,胆气也壮了。

互相瞅了一眼,脸上凶相毕露,猫着腰,借着田埂的掩护,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卡车侧面摸去,手里的土枪火铳随时准备开火。

在刀疤脸看来,赢定了!

大局已定!

那个姓许的小子?

他早把赤手空拳的许向前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个连枪都没有的废物,在这种钢铁风暴的场面下,跟只待宰的鸡有啥区别?

可就是这只他眼里的“待宰鸡”,正在黑地里悄没声儿地挪窝。

许向前刚才扔斧子,就是装怂示弱,降低自己的威胁。

这会儿,那把被他“忘”了的短柄斧,就静静躺在不远处的泥地里。

“哒哒哒”的巨大噪音就是最好的掩护,啥细微动静都盖过去了。

许向前猫下腰,身子压得低低的,像头在夜色里潜行捕猎的豹子。动作轻快、迅捷、利索,充分利用地形和阴影,一点多余声儿没有。

他摸到了那柄冰冷的短柄斧。

那个瘦小的汉子老三正打得兴起,身子随着枪猛烈的后坐力一抖一抖,整个后背,毫无遮拦地晾在许向前眼前。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压制卡车那边,根本没想到黑暗中还有致命的威胁靠近。

距离大概十五米。

对于一个从小在山林里与野兽搏命、飞石甩棍百发百中的顶尖猎人来说,这距离,甩飞斧,足够了!

许向前一点没犹豫。

他胳膊上的筋肉瞬间绷紧如钢丝,手腕子猛地一抖,一股子凝练到极致的爆发力顺着胳膊、手腕精准地灌注到斧柄上!

“嗡......”

短柄斧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肉眼难辨的、致命的黑线,带着凄厉的破风声,打着旋儿飞向它的目标!

这声儿,完全被波波沙那撕裂般的咆哮吞没了。

正打得忘乎所以的老三,猛觉着后脖颈子一凉,像是被冰锥扎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切断了他所有的神经连接!

他手里那咆哮着喷吐钢铁火焰的宝贝,瞬间哑巴了。

“呃……”

他难以置信地想低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可身子已经像断了线的木偶,完全不听使唤了。他的力气,他的小命,正随着脖子那儿喷泉般涌出来的热血,飞快地往外淌。

“扑通。”

老三身子一挺,直愣愣往前栽倒下去,那杆刚才还威风八面、主宰战场的波波沙,也跟着“哐当”一声,沉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致命的咆哮,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