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猛地停了。
周遭像是被人捂住了耳朵,一下子静得邪乎。
前一秒还炸锅似的战场,后一秒就剩风刮过荒滩子的呜呜声,混着每个人呼哧呼哧的喘气,还有心尖子擂鼓似的蹦跶。
这死静,比炮仗炸在跟前还瘆人。
“老三?!”刀疤脸眼珠子骤地一瞪,脸上那股子疯癫的笑僵住了,“咋停了?给老子搂!往死里搂!”
回应他的,只有漫无边际的空寂。
他身边两个喽啰也僵成了木桩子,伸着脖子探头探脑,脸上除了懵,还有点藏不住的慌。
那挺波波沙是他们的胆,这会儿胆气断了,腿肚子都直打晃。
就这会儿!
李卫眼里跟淬了冰似的,亮得吓人。枪声停的那眨眼功夫,他已经动了。
“干!”
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股子狠劲。
被压得抬不起头的张虎早憋坏了,猛地一滚,从卡车底下探出头,枪管子都没咋瞄,凭着胳膊记就扣了扳机。
“砰!”
五六式的枪响脆生生的,带着股子要命的劲儿。
那正猫着腰想从旁边摸过来的匪徒,身子猛地一挺,跟被闷棍砸中了心口似的,直挺挺仰了过去,连哼都没哼一声。
“狗娘养的!该老子了!”
张虎憋红了脸,骂骂咧咧拽开枪栓,滚烫的弹壳“叮”地蹦出来,第二枪紧跟着就响了。
另一个匪徒魂都飞了,刚猫着腰蹿出去两步,子弹擦着他头皮飞过去,溅起一串土坷垃。他怪叫一声,跟受惊的兔子似的滚回油桶后头,再不敢露头。
李卫的枪法更稳更毒。
“砰!砰!”
他没搭理那个吓破胆的货,两枪全打在刀疤脸藏身处的油桶边。
子弹撞在铁桶上,火星子“噼里啪啦”炸开,“当当”响得刺耳。
跳弹的尖啸刮得刀疤脸耳朵嗡嗡响,刚探出去的半拉脑袋,又跟缩乌龟似的缩了回去。
前后三秒,局势又翻了个个儿!
火力又攥回了李卫和张虎手里。
许向前站在原地没挪窝。
刚才火力猛的时候,冲过去捡那短斧纯属找死,反倒成了活靶子。他冷眼扫着场子,脑子里跟转轱辘似的飞快盘算。
刀疤脸栽了。
手下一个直挺挺了,一个吓瘫了,拿冲锋枪的老三,八成也挺尸了。
现在就是头没了牙爪子的狼,瞎扑腾。
许向前的眼瞟向地上那支波波沙,是个好家伙。
可他刚想动,一道歇斯底里的吼把僵局撕开了。
“别动!”
刀疤脸猛地从油桶后蹿起来,手里那支五四式枪口黑黢黢的,死死顶在空着手的许向前脑门上。
他俩眼血丝跟蜘蛛网似的,脸拧得跟麻花,活像个输光了家底的赌徒,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就不撒手。
“都他妈别动!”他嗓子跟被砂纸磨过似的,又尖又哑,“谁再动一下,老子先崩了这小子!”
李卫和张虎的动作同时顿住。
投鼠忌器。
许向前是队伍的主心骨,他俩不敢赌,不敢拿许向前的命去拼一颗子弹的快慢。
“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俩人停了,刀疤脸发出神经质的笑,以为自己又把命攥住了。
他死死盯着许向前,眼里全是怨毒和痛快:“小子,你不是能耐吗?动一下试试?今儿个谁也别想活!”
他压根没瞅暗处的危险。在他看来,就这俩神枪手能要命,只要把许向前这“头儿”攥住,就能翻盘。
许向前瞅着他,脸上没半点波澜。
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份静,反倒让刀疤脸心里发毛,跟揣了只兔子似的。
“你他妈倒是怕啊!给老子跪下!”刀疤脸用枪口戳着许向前的膝盖,色厉内荏地吼。
许向前没理他的疯话,只拿眼角余光扫了眼远处黑沉沉的林子。
时候差不多了。
就在刀疤脸把心思全搁许向前身上,享受这片刻假模假样的掌控时。
暗处,两道几乎看不见的火光,“噌”地闪了下。
“砰!砰!”
两声枪响叠在一块儿,跟一声似的。
“啊——!”
刀疤脸的笑戛然而止,换成一声不似人声的嚎。
手里的枪“哐当”掉地上,整个人跟被砍断的木桩子似的,直挺挺往后倒。
右腿膝盖那儿炸开团血雾,白森森的骨头茬子戳破裤腿,看着就瘆人。
这一枪不光打断了腿,更打断了他所有的疯劲和念想。
疼得跟潮水似的涌上来,他抱着腿在地上滚,嚎得跟杀猪似的,半分刚才的嚣张都没了。
藏在另一边的王山、王铁兄弟,冷静地拽开枪栓,从灌木丛里站出来。他俩自始至终,就等一个最合适的开火机会。
许向前拿自己当诱饵,就是给他们创造这一下致命的机会。
这才叫真猎人。
有耐心,够冷静,一下就要命。
“上!”
许向前低喝一声,头一个冲出去。
李卫和张虎紧跟着。
最后那个躲在油桶后的匪徒,眼睁睁瞅着老大被一枪废了,心里那点防线彻底崩了。
“嗷”一嗓子,扔了手里的刀,举着双手“噗通”跪下。
“别开枪!别开枪!我投降!我投降了!”
许向前没搭理他,径直走到刀疤脸跟前,居高临下地瞅着这在地上扭来扭去嚎的货。
他捡起那支波波沙,掂了掂,分量不轻。
然后蹲到刀疤脸跟前,拿冰凉的枪口顶着他脑门。
滚来滚去的刀疤脸瞬间僵住,疼和怕让他浑身跟筛糠似的抖。他仰起头,对上许向前深不见底的眼。
“你……你不能杀我……”刀疤脸声音抖得跟秋风里的叶子,带着哭腔,“杀人犯法……你要蹲大狱的……”
许向前没说话。
张虎走过来,一脚踩在刀疤脸那条好腿上,恶狠狠地骂:“操你妈的,现在知道讲法了?你们拿枪指着咱的时候,咋不讲法?”
李卫和王山、王铁赶紧把剩下的俘虏捆结实,堵上嘴,又去收拾战场,捡对方的枪和子弹。
样样都有条理,配合得没话说。
许向前蹲下身,枪口还顶着刀疤脸的脑门,淡淡开口:“你们是啥人?谁派来的?”
“我……我们是……是油耗子……”刀疤脸疼得满头汗,说话颠三倒四,“路过……就路过,想偷点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