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齿轮的青铜纹路在掌心灼烧成红色,与火焰罗盘的金边交织成网。陆拾野能感觉到两股力量在血管里冲撞——一股是血瞳残留的诅咒,带着冰冷的杀意;另一股是罗盘里沉睡的混沌火种,温暖得像母亲的怀抱。当第十七次循环的爆炸白光将他吞噬时,他没有闭眼,而是将这两股力量猛地摁向心脏。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时间仿佛被生生炸碎。陆拾野感觉身体像被投入滚筒的玻璃,每一寸骨骼都在共振中发出呻吟,紧接着是彻底的失重——他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坠入无边的虚空,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拉长,血色城堡的断壁残垣化作流动的色块,爆炸的白光则成了凝固的雾霭。
左眼的空洞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暖意,不是循环中熟悉的刺痛,而是像有团温水在眼眶里轻轻漾开,顺着神经蔓延至全身。那是种近乎温柔的灼热,驱散了十七次循环积累的寒意,连带着太阳穴突突的痛感都淡了下去。他下意识抬手去摸,指尖触及的不是空洞的虚无,而是一层薄薄的、带着温度的光膜。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世界已换了模样。
身后的血色城堡正在无声坍塌,那些由血肉与齿轮构成的墙壁像融化的蜡,顺着光河的边缘滴落,溅起细碎的光斑。而他脚下,踩着的是一条奔腾不息的光河——河水是由无数细小的时间碎片组成的,每一片都闪烁着不同的画面:有第一次循环时,他被阿七机械臂刺穿的瞬间;有第五次循环,苏棠为救他被血荆棘缠住的惊恐面孔;还有第十二次循环,血瞳第一次对他说出“洛苍”名字时,猩红眼眸里闪过的挣扎。
无数个“过去的自己”在光河中奔跑,他们穿着不同循环里的衣服,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口,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狂奔。陆拾野甚至能看清某个“自己”左脸上还沾着第十四次循环的血污,另一个“自己”的右手正紧紧攥着血瞳第一次抛出的心脏碎片,晶体的红光在掌心明明灭灭。
最远处的光河尽头,站着第十七次循环的“他”——那个对着黑鸦刻漏面具伸出手的身影,指尖距离面具只有寸许,脸上是混杂着绝望与决绝的表情。而黑鸦的身影在那片光域里若隐若现,刻漏面具的青铜纹路与“他”掌心的银纹产生共鸣,发出嗡嗡的震颤。
陆拾野抬起手,掌心与最近的一个“自己”相触。两个手掌接触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入脑海,十七次循环的痛苦、挣扎、绝望与不甘,最终都化作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手臂汇入心脏。火焰罗盘与锁魂齿轮的融合在加速,暗金色的徽章表面,血色纹路正被银白的光芒一寸寸吞噬,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冰雪在阳光下消融。
“这就是……突破循环的感觉?”苏棠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她的衣袖上还沾着血荆棘的暗红,但眼神里的惊恐已被震惊取代。阿七站在她身旁,机械义眼的红光褪去大半,金属鳞片像潮水般退回到手腕,露出原本苍白的皮肤。
陆拾野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火焰罗盘与锁魂齿轮已融合成一枚暗金色的徽章,上面缠绕着血色纹路,那些纹路正被中心涌出的银白光芒逐渐吞噬。血瞳的身影在光芒中浮现,她的机械躯体正在化作光点,唯有胸口的朱砂痣清晰如昨。
“混沌火种……终于醒了。”血瞳的声音不再有机械杂音,清晰得像山涧清泉,“议会以为这是毁灭的钥匙,却不知道,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盾牌。”她抬手触碰徽章,指尖化作一道红光钻了进去,“我的记忆核心……里面有洛苍残骸的位置,还有齿轮先知沈砚的弱点。”
陆拾野突然想起燃烧左眼记忆时看到的画面——父母在第13实验室的手术台前,将一团跳动的银白火焰注入婴儿的心脏,父亲的手术服上沾着血,母亲的眼泪滴在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那不是诅咒,是献祭。
“他们故意让我成为容器?”陆拾野的声音发颤,徽章突然发烫,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父母在隐修会的地牢里研究洛苍的残骸,发现那东西其实是“观测者”投下的探针;他们在真理之塔的穹顶,与齿轮先知沈砚对峙,用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换来将混沌火种植入儿子体内的机会;最后是母亲被议会抓住前,对齿轮先知沈砚说的那句话:“他会成为容器,但不是你们的武器。”
“观测者在看着我们,陆拾野。”血瞳的身影越来越淡,银白光芒中,她的脸与母亲的记忆逐渐重合,“他们把宇宙当实验场,洛苍是探针,容器计划是变量……而混沌火种,是唯一能打破观测的力量。”
黑鸦的刻漏面具突然从半空坠落,砸在陆拾野脚边。面具裂开的缝隙里,露出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角爬满了银白的时间纹路。“我错了。”未来的自己——陆时衍声音沙哑,“我以为阻止你获得力量就能救世界,却不知道……只有你能对抗他们。”
陆时衍抬手摘下刻漏面具,面具在接触到火焰罗盘徽章的瞬间,突然融化成液态的青铜,顺着纹路与徽章融合。暗金色的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刻度,指针指向陆拾野的心脏,旁边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命运刻漏,时停则熵增。”
“这是……”陆拾野握住融合后的器物,突然能感觉到世界的“流速”——风穿过废墟的时间,苏棠心跳的频率,阿七机械臂细微的卡顿,都在感知中无限放慢。
“能暂停你自己的时间,但每用一次,世界的衰老就会加速。”陆时衍的身影开始透明,像被光河吞噬,“议会在真理之塔的仪式,其实是想把洛苍的残骸与观测者连接……别让他们成功。”
陆时衍消失前,最后看了一眼阿七,眼神复杂。陆拾野突然明白,未来的自己或许不是怕“时间容器”毁灭世界,而是怕他在对抗观测者时,不得不做出牺牲阿七的选择——适配体基因的真正作用,是在容器力量失控时,用自己的存在平衡熵增。
“快看罗盘!”苏棠突然惊呼,火焰罗盘徽章投射出的三维地图上,代表真理之塔的红点旁,突然亮起一个新的坐标——隐修会总部。那里的光点正分成两派,激烈地碰撞、湮灭。
“隐修会内战。”阿七的机械义眼终于恢复正常,投射出实时画面:隐修会的元老们举着议会的旗帜,与反抗的年轻成员厮杀,而战场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与陆拾野长相相同的克隆体,胸口同样嵌着齿轮。
“他们也在量产容器。”陆拾野握紧命运刻漏,左眼的空洞不再疼痛,那里仿佛住着一团温暖的光,“一边是真理之塔的观测者连接仪式,一边是隐修会的克隆体战争……我们该去哪?”
苏棠看向阿七,阿七则看向陆拾野。火焰罗盘的光芒在三人之间流转,突然,血瞳记忆核心的光点从徽章中飞出,落在隐修会总部的坐标上。那里的培养舱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齿轮先知沈砚,他的机械臂上,戴着与黑鸦(陆时衍)同款的刻漏戒指。
“答案很明显了。”陆拾野抬头看向光河尽头,那里隐约能看到真理之塔的尖顶,正散发着不祥的红光。他将命运刻漏别在胸口,转身走向废墟外的飞行器,“先去隐修会,弄清楚沈砚到底在计划什么。”
阿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机械义眼的红光闪了一下:“如果……如果我再次失控,别犹豫。”
陆拾野没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苏棠望着隐修会坐标的光点,突然想起影月芯片里的真理之塔地图——那里的结构,与齿轮先知沈砚悬浮工坊的地下室惊人地相似。
飞行器升空时,陆拾野最后看了一眼血色城堡的废墟。光河正在消散,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而他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命运刻漏的指针轻轻跳动,指向未知的前方,仿佛在说:这一次,没有循环,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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