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没响,屏幕也没跳红。
可陈砚左眼的单片眼镜突然开始抽搐,像被人拿电钻在太阳穴里搅了一下。他抬手按住镜框,视野里浮现出一串扭曲的波形图,频率和刚才地底传来的变调校歌完全一致。
“又来了。”他咬牙,“这次不是广播,是直接往脑子里灌。”
裴雾正蹲在频谱仪前,机械鼠在她指尖跳来跳去,尾巴卷着一根数据线。她猛地抬头:“信号源深度三千二百米,地质图上那地方应该是地幔过渡层——谁没事把服务器埋岩浆里?”
岑昭华站在控制台边,右腿义肢的散热口发出轻微嗡鸣。她没说话,只是把战术腰带上的电磁手铐摘下来,轻轻放在台面。金属表面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
陈砚深吸一口气,从铝饭盒里抽出一张泛黄纸片。上面是父亲手写的拓扑共振公式,边角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齿轮。他把纸贴在激光测绘仪的扫描口,启动反向追踪。
波形图瞬间稳定,化作一条螺旋上升的轨迹,终点指向龙江工大旧址地下。
“不是误报。”他说,“是预设程序。我爸当年埋的‘唤醒协议’,现在被激活了。”
裴雾手指翻飞,黑进变电站深层日志。三块校徽残片并排摆在共振平台上,突然同时震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一道光束从天花板垂下,将它们的投影拼成完整的立体坐标——正是老校区主楼地基的位置。
“量子纠缠态。”她声音发紧,“这些残片早就不是纪念品了,是钥匙,还是活的。”
话音未落,核心舱门“咔”地一声自动滑开。
里面没灯,但空气泛着诡异的微光,像是悬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粒子。陈砚往前一步,工具环上的重力计立刻报警:数值在0.3到2.7之间疯狂跳动。
“别进去。”裴雾拽住他袖子,“空气里有反物质残留,呼吸一次等于往肺里塞半颗微型炸弹。”
岑昭华却已经迈步跨过门槛。机械义肢踩在地面的瞬间,释放出一道短促电磁脉冲。全息投影启动,陈砚父亲的身影缓缓浮现,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笔记本。
下一秒,声音变了。
“文明的进化,必须经历清洗。”执钥人的语调优雅得像在朗诵诗,“你们通过了净水测试,接下来,是熵种审判。”
陈砚拳头攥紧。
父亲的影像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嘴唇在动,像是在说“快走”。
岑昭华再次释放脉冲,干扰投影频率。那一瞬,原声残片闪现:“……熵种不是武器,是警报……别相信……”
信号中断。
执钥人的声音重新接管:“蓝星将在四十八小时内坍缩。这是地球的自毁协议,代号‘熵种波动’。你们的存在,已触发最终倒计时。”
投影消散前,他轻笑一声:“恭喜,孩子们,你们赢了参赛资格。”
舱门关闭。
三人退回控制区,谁都没说话。
直到裴雾的面罩突然报警。
她低头看手腕,军用级战术表盘上,原本空白的副屏正显示着一串数字:
47:59:23
倒计时。
她猛地抬头,看向陈砚和岑昭华。
他们手腕上的设备,无论手表、芯片纹身还是义肢状态屏,全都在跳同一个数字。
47:58:10
47:58:09
一秒不差。
“联网同步?”裴雾立刻切断所有无线模块,可倒计时依旧在走。
陈砚撕开左臂袖子,露出芯片纹身。他用激光笔照射纹路,发现底层数据流里嵌着一段陌生代码,结构和陆骁的荧光基因链高度相似。
“不是设备。”他声音低沉,“是生物层面的绑定。系统直接把倒计时写进了我们的生命信号里。”
裴雾冲到化验台前,取来一块校徽残片。表面渗出暗红液体,顺着金属边缘滴落。她接住一滴,放进基因测序仪。
三分钟后,结果弹出:DNA序列与陆骁体内荧光基因99.8%匹配,剩余0.2%为未知编码。
“他的一部分。”陈砚盯着数据,“被种进这些残片里了。我们碰过它,戴过它,现在……它认我们作锚点。”
岑昭华忽然抬手,把电磁手铐狠狠砸向墙面。金属撞击声炸开,她喘着气,指节发白。
“所以净水成功不是结束?”她冷笑,“是给我们脖子上套了根绳,另一头拴着地核?”
陈砚没回答。他打开铝饭盒,取出那根刚拆的甘草糖,含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喉咙里的铁锈味。
“我爸留的公式能破信号,但破不了倒计时。”他缓缓说,“执钥人把‘任务’和‘生命’绑在一起了。我们不是执行者,是耗材。”
裴雾突然拍桌:“等等!陆骁跳下去的时候,系统要‘牺牲认证’。现在倒计时启动,是不是说明……他没死透?”
空气凝了一秒。
陈砚瞳孔微缩。
如果陆骁的基因还在运行,如果他的意识残片被熵种协议捕获,如果这场倒计时本身就是一场以生命为燃料的计时器——
那他们不是被选中,是被‘继承’了。
“校徽残片是接口。”他说,“龙江工大旧址是主机。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倒计时,都是终端。”
裴雾快速调出地图:“从铁脊到老校区,直线距离一百八十公里,废土路况至少要三十小时。我们还有四十七小时。”
岑昭华站直身体:“那就走。现在就走。”
“路上得防辐射云、变异兽群、石牙寨残党。”陈砚嚼碎糖块,吐出渣,“还得想办法让这破倒计时别在半路归零。”
“你有招?”
他看了眼左眼的单片眼镜:“我爸的公式能干扰信号频率。如果我能把它加载进移动终端,或许能让倒计时延迟运行。”
裴雾立刻拆开机械鼠,掏出微型处理器:“我来改写驱动,用陆骁的基因码当加密密钥,骗过生物绑定。”
岑昭华转身走向武器柜:“我清路线。谁敢拦,就让他们也尝尝倒计时的滋味。”
三人各自行动。
陈砚把父亲的手稿摊在操作台上,激光笔一寸寸扫过公式。每一笔划都像刻在他神经上。他忽然停住,在公式末尾发现一行极小的批注:
“若见熵种,勿救。逃。”
他盯着那行字,足足五秒,然后一把撕下来,塞进饭盒底层。
裴雾的机械鼠完成改装,尾巴上多了个闪烁红光的小装置。她把它插进共振平台,三块校徽残片同时震颤,渗出的液体在台面汇成一小滩。
“生物信号提取完成。”她说,“现在这玩意儿能当诱饵用,也能当炸弹。”
岑昭华换上轻型外骨骼,战术腰带挂满弹夹和信号弹。她最后检查了义肢的供能接口,确认抗体残留液已完全排出。
“出发。”
陈砚背起工具包,饭盒卡在腰间。他最后看了眼控制台,倒计时定格在47:12:03。
他们走出变电站,荒原风沙扑面。
天空灰黄,云层厚重,可没人抬头。
他们知道,真正的倒计时不在天上,而在血管里,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中,在陆骁最后跃入气流时,那句没说完的“兄弟让个道”里。
车队启动,三辆改装越野压过焦土,朝着龙江工大旧址的方向疾驰。
陈砚坐在副驾,左眼的单片眼镜不断跳动,接收着地底传来的微弱信号。他忽然发现,每次信号增强时,倒计时的秒数会停滞0.3秒。
“裴雾!”他回头,“把机械鼠的发射功率调到最大,持续向地下发送拓扑共振波!”
“你要干啥?”
“试试看能不能让地球打个嗝。”
裴雾咧嘴:“你这比喻真够土的。”
但她照做了。
信号发射的瞬间,所有人手腕上的倒计时,齐齐停住一秒。
然后继续走。
但陈砚笑了。
他知道,这玩意儿,怕干扰。
车队冲进一片废弃隧道,头顶混凝土裂缝渗着黑水。突然,岑昭华猛打方向盘,车头险险避开一截断裂的钢梁。
陈砚的饭盒被震开,一张泛黄纸片飘了出来,落在脚边。
他低头,是刚才撕下的那行批注:“若见熵种,勿救。逃。”
他盯着那行字,慢慢弯腰捡起,捏在手里。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纸片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这次。”他舔了舔嘴唇,“我不逃。”
车冲出隧道,远处地平线上,一座坍塌的校门silhouette清晰可见。
门柱上,半块锈蚀的校徽在风沙中轻轻摇晃。
陈砚举起左眼的激光测绘仪,对准那块残片。
信号强度骤升。
倒计时屏幕突然闪烁,渗出一滴暗红液体,顺着屏幕边缘滑落,滴在陈砚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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