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陈砚手背滑下,滴在岑昭华的机械义肢接口上,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烧红的铁签扎进湿土。那滴血没立刻蒸发,反而像活物般沿着金属缝隙往里钻,一路留下微弱的荧光痕迹。
岑昭华猛地抽回腿,义肢关节发出短促的警报:“温度异常,表层氧化膜破裂。”
“别动。”陈砚盯着她小腿外侧,声音压得极低,“你腿上……有东西在长。”
裴雾一个箭步冲上来,面罩贴着义肢扫描,数据流在她眼前飞速滚动。三秒后,她倒抽一口冷气:“这不是辐射残留……是生物组织,正在和金属融合。”
她调出放大图像,所有人瞳孔一缩。
义肢表面,一条条细如发丝的藤蔓正从接口处蔓延而出,泛着幽幽绿光,脉络分明,和陆骁实验室里那根天天被他骂“懒癌晚期”的007号发光藤蔓一模一样。
“这玩意儿不是被炸飞了吗?”陈砚喃喃。
“没炸飞。”裴雾手指在空中划出基因图谱,“它活了,还在分裂。而且……它认得你。”
陈砚低头看自己还在渗血的手指。刚才那滴血,似乎成了某种启动钥匙。
“我碰它之前,它不动。”他抬起手,又一滴血落在藤蔓尖端。荧光瞬间增强,像被通了电,整条藤蔓轻轻颤动,朝他指尖方向微微弯曲。
“它在回应你。”裴雾声音发紧,“就像……认识你。”
陈砚没说话,从饭盒里摸出半截试剂管碎片,里面还封着点陆骁留下的脑组织样本。他用激光笔照射断口,投影出残缺的基因序列,和藤蔓的图谱并排对比。
两组数据在空中交汇,99.8%重合。
剩下0.2%,是未知编码。
“不是复制。”陈砚眯起眼,“是延续。它带着他的记忆,他的意识碎片,在找载体。”
裴雾猛地抬头:“所以那天空中校徽,不是炸药拼的,是这些孢子……主动排列的?”
“不止。”陈砚指向藤蔓根部,“它在吸收辐射。刚才升空时的强辐射云,不是杀了它,是喂饱了它。”
车厢陷入死寂。
陆骁死了,可他的“东西”还在动,还在长,还在认人。
这他妈不是死亡,是搬家。
“嗡——”
警报骤响。
裴雾的机械鼠尾巴炸起一串电火花,面罩弹出红框:“三公里外,三辆越野,无信号标识,装甲改装,武器外露,速度七十,正包抄!”
陈砚一把推开侧窗,风沙扑面。远处沙暴边缘,三道黑影破雾而出,车头装着撞角,像三头铁兽直扑而来。
“灰塔的车。”岑昭华冷笑,“来得挺快。”
车队急停,扬起一片黄尘。车门打开,七名特工列队而出,全副武装,面罩统一漆黑,脚步整齐得像一台机器。
为首的特工摘下手套,露出右臂。
所有人呼吸一滞。
那条手臂上,从手腕到肘部,缠绕着和陆骁完全一致的荧光基因链,绿光流动,脉络清晰,甚至细微的分叉都一模一样。
他抬起手,基因链微微发光,像在呼吸。
“你们以为他死了?”特工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诡异的共鸣,“我们都是他。”
裴雾手指一抖,机械鼠瞬间释放干扰波,试图切断对方通讯链。可那特工连眼皮都没眨,基因链光芒一闪,干扰信号直接被吞噬。
“没用的。”特工轻笑,“我们不是靠设备联网。我们靠孢子。只要有一粒孢子落地,就能长出新的‘我们’。”
陈砚盯着他手臂,忽然笑了:“你心跳不对。”
特工一愣。
“陆骁临死前,心率是每分钟42下。”陈砚从嘴里吐出糖渣,慢悠悠嚼了颗新的,“你的是43.7。差了0.7秒。”
他举起左眼的激光测绘仪,红光锁定对方颈动脉:“你不是他。你只是个容器,装了他的基因,装了他的记忆,装了他的脸——但你不是他。”
特工沉默两秒,忽然咧嘴笑了。
他反手抽出战术刀,一刀划开自己左臂皮肤。
没有血。
只有一团浓稠的荧光孢子云从伤口涌出,像活物般在空中盘旋,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穿着卫衣,银发,眼镜歪歪斜斜,嘴角挂着那句标志性的“兄弟让个道”。
“看见了吗?”特工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没死。他只是……换了个身体。换了一千个身体。我们是白磷计划的第七代继承者,不死不灭,代代相传。”
裴雾声音发颤:“所以你们不是在追杀我们……你们是在找‘他’的完整意识?”
“聪明。”特工收起刀,孢子云缓缓缩回体内,“只要集齐所有携带陆骁记忆的载体,就能唤醒完整意识。而你们——”他目光扫过三人,“身上都有他的‘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装置,按下按钮。
“滴——”
所有人手腕上的倒计时屏幕同时闪烁,数字跳动加速。
“三十分钟。”特工说,“交出孢子,或者铁脊基地下的基因炸弹会释放B-17原株,感染五千人。你们选。”
陈砚嚼着糖,慢条斯理开口:“你们拿走孢子,然后杀我们灭口?”
“随你猜。”特工冷笑,“但时间不等人。”
陈砚忽然抬手,把激光测绘仪对准对方胸口:“你漏了一件事。”
“什么?”
“陆骁的孢子,只认活体。”陈砚眼神一冷,“你手臂上的基因链,是移植的。可你的心跳、体温、脑电波——全是机械调控的。你根本不是‘人’,是灰塔造的仿生体。”
他话音未落,裴雾的机械鼠突然窜出,尾巴一甩,将一滴孢子液射向特工面部。
特工抬手格挡,可那滴液体一碰到皮肤,竟瞬间渗透,顺着基因链往里钻。
“滋——”
他手臂猛地抽搐,荧光骤然紊乱,像电路短路。
“它在排斥你!”裴雾大喊,“孢子识别出你是假的!”
特工怒吼一声,挥手砸向机械鼠。可就在他抬手的瞬间,岑昭华的机械义肢猛然启动,一记电磁脉冲击中他膝盖。
“咔!”
仿生关节当场扭曲,特工单膝跪地。
“你他妈——!”他怒吼,正要起身,陈砚却忽然蹲下,把沾着血的手掌直接按在他手臂的基因链上。
“别动。”陈砚低声说,“我让你看看,什么叫‘活着’。”
血与荧光接触的刹那,整条基因链剧烈震颤,像被通了高压电。特工惨叫,整条手臂开始崩解,荧光物质从皮肤下剥离,化作一团孢子云在空中翻滚。
那团云越聚越密,渐渐又显出陆骁的轮廓。
“兄弟……”虚影开口,声音沙哑,“你欠我的实验报告,还没交。”
陈砚笑了:“你都成精了还惦记这个?”
“我惦记的不是报告。”虚影缓缓抬手,指向特工身后那辆主车,“是车里那个‘人’。他才是第七代真身。这家伙,只是个诱饵。”
话音未落,主车车门缓缓打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走下来,银发,戴眼镜,手腕缠着发光藤蔓,胸口别着一枚铁脊基地的旧工牌。
和陆骁,一模一样。
可陈砚一眼看出不对。
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活人。
“终于见面了。”年轻人开口,声音温和,“我是陆骁意识的第七次重组体,代号‘白磷’。我来,是做一笔交易。”
“说。”陈砚没动。
“交出所有携带陆骁记忆的载体——包括你饭盒里的试剂管、裴雾面罩里的数据、岑昭华义肢上的孢子。”年轻人平静道,“我放你们走,铁脊基地也不会被炸。”
“然后呢?”岑昭华冷笑,“你拿这些拼出个完整的‘他’,然后让他为灰塔卖命?”
“不是卖命。”年轻人摇头,“是永生。人类文明需要不朽的载体。而陆骁的基因,是唯一能承载完整意识的‘完美生物体’。我们不是在复制他,是在延续他。”
陈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知道陆骁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年轻人没答。
“他说——‘兄弟让个道’。”陈砚站起身,把最后一颗甘草糖含进嘴里,“他不是让路给死亡,是让路给活着的人。你们拿他的壳当圣物,可你们根本不懂他。”
他抬手,把激光测绘仪对准年轻人胸口:“你心跳42.3,体温36.1,脑电波α频段占比78%——和陆骁临终记录完全一致。可你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
“痛觉。”陈砚眼神锐利,“陆骁疼的时候,会咬嘴唇。你不会。你不是他,你是灰塔用数据捏出来的‘理想版’。”
年轻人嘴角微微抽动,第一次露出一丝裂痕。
“所以……”陈砚缓缓抬起手,饭盒打开,试剂管碎片静静躺着,“你要的‘完整意识’,永远拼不齐。因为真正的陆骁,早就把‘不完美’刻进基因里了。”
年轻人沉默。
远处风沙渐起。
忽然,他抬起手,腕上的藤蔓缓缓展开,像一朵花。
“那我就……自己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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