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雨指尖捏着橘子瓣，指甲无意识地掐着果肉，酸涩的汁水渗出来，沾在指腹上。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的棉絮：“徐垚，我哥出车祸了”
徐垚剥橘子的手顿住，江念雨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继续
“我接手了集团，在五个国家之间来回跑，光超过二十亿的项目就有三个，后面我又开了新项目。其他股东趁乱想闹事，还好，我妈回来帮了我一把。我哥醒了以后，还跟林飓在一起。之前我查到林飓拿了谢氏三千万，我说让他还，我哥说算了。更荒唐的是，我哥车祸的肇事司机，跟林飓的舅妈有点关系，我怀疑不止我查到的这些问题，但是人已经醒了，我过多插手不妥当。”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徐垚，眼底蒙着一层薄雾：“我跟他吵，让他别被感情冲昏头，他反而护着林飓，说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知道。你说，我不知道？”
徐垚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眼底的温和被沉郁取代。他盯着江念雨泛红的眼角，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你信不过我”
江念雨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去年你在国外扛着公司压力，看着你哥躺在ICU，还要跟其他人周旋的时候，为什么不找我？”徐垚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我在Y国的时候，每天都在打听你的消息，我只能打听到你接手了企业，我不知道你三天睡不到十个小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猜到你们出了问题，但是走不开……”
“当时y国那个外贸项目出问题了，我们差点就被查封。说来说去，都怪我太天真……”
徐垚第一次谈项目就栽了个跟头，也是洛宁他们授意的。
江念雨别开脸，看向电视屏幕上热闹的歌舞，声音有些发涩：“我以为……，而且那时候事情太多，我没心思想别的。”
她没说的是，去年删掉他联系方式的时候，是真的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可现在听到他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徐垚看着她逃避的样子，心里的沉郁散了些。他知道她的脾气，知道她习惯了自己扛事，便没再追问，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不会了。不管什么事，我都在。”
“你在有什么用……”
“提供情绪也擅长”
江念雨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膝盖里，橘子瓣从指尖滑落，落在地上。客厅里的电视声还在响，可她却觉得格外安静，只有徐垚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点点熨帖着她冰凉的心。
第二天一早，江念雨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屏幕上跳动的“奚嵘”让她瞬间清醒，她接起电话，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喂？”
“念念！我到机场啦！”沈奚嵘的声音像刚开瓶的汽水，带着气泡般的活力，“快来恭迎圣驾”
江念雨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底瞬间亮了：“等着！我马上到！”
她匆忙换了件黑色风衣，赶紧洗漱完，对着镜子打理完头发，带上白金耳钉，太急忙了连妆都没化，转身下楼时，徐垚已经把早餐摆在桌上了——煎得金黄的吐司，溏心蛋，还有一杯热牛奶。
“要出去？”徐垚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匆忙的背影上。
“嗯！我沈奚嵘回国了，我去机场接她。”江念雨拿起一片吐司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中午可能不回来，你要不先回去吧”
徐垚看着她眼底难得的雀跃：“路上小心，需要我去接你们吗？”
“不用啦，我开了车。”江念雨挥挥手，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徐垚坐在餐桌旁，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指尖摩挲着杯沿，眼底的沉郁淡了些。他知道沈奚嵘，高中同学，江念雨说那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在被同学孤立时，第一个站出来跟她说话的人。
机场到达大厅里，沈奚嵘的披肩显得她十分贵气，拖着个巨大的行李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看到江念雨，她立刻挥着手跑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机场冷气：“啊啊啊啊啊，小雨宝宝，快让我抱抱”
“嗯嗯嗯抱抱宝宝”江念雨抱着她，眼眶有点红。这一年多来，她习惯了独自面对所有糟心事，现在终于有个能让她卸下防备的人在身边，心里的委屈好像找到了出口。
沈奚嵘松开她，上下打量着她，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这么苍白还不化妆，是不是没人管你，又不注意身体了”
“哪有。”江念雨笑着打岔，伸手去提她的行李箱，“走，先回家，我给你煮点热汤。”
车上，沈奚嵘叽叽喳喳地跟她说着在D国的趣事，说她实验室里的教授有多严格，说她周末去逛跳蚤市场淘到的旧唱片有多好听，还从包里掏出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塞到江念雨手里：“这个是D国最有名的巧克力，我排了半小时队才买到的，你尝尝。”
江念雨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带着点坚果的香气。她侧头看着沈奚嵘兴奋的侧脸，心里忽然觉得踏实了——还好有她，宽宽心。
回到别墅，沈奚嵘一进门就惊呼：“哇！你家怎么这么有年味！红灯笼都挂起来了！”她的目光扫过客厅里的年桔，又落在茶几上的水果盘里，“还有车厘子！我最爱的车厘子！”
江念雨笑着把行李箱拎进来：“徐垚买的，他说家里太冷清，得有点年味。”
“徐垚？”沈奚嵘挑了挑眉，凑到她身边，挤眉弄眼地问，“宝宝，你们不会已经谈上了吧。我们清纯女校花也要陷入爱河了吗？”
江念雨脸上一热，连忙推开她：“什么啊，就是普通朋友。他正好在这边，过来帮忙看看。”普通二字咬得特别重
沈奚嵘撇撇嘴，但也没再追问，而是蹦蹦跳跳地去参观房间：“我要跟你睡一间！晚上我们一起看电影！你不知道我bt导师对我这小女子做了什么……”
然后又是喋喋不休的实验细节
接下来的几天，沈奚嵘几乎形影不离地跟着江念雨。白天两人去逛文创园，吃路边摊的烤红薯，晚上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沈奚嵘还会抱着她的胳膊，跟她吐槽实验室里的奇葩同学。江念雨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眼底的疲惫也淡了些，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热闹像一层薄薄的糖衣，裹着底下的疲惫，只要一停下来，心里的空落就会冒出来。
除夕前一天，沈奚嵘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念念，我明天得回家陪我爸妈吃年夜饭，初三再过来陪你好不好？”
江念雨点点头，帮她把巧克力放进行李箱：“路上小心，到家给我报平安。”
送走沈奚嵘，别墅里又恢复了安静。江念雨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两人没吃完的薯片，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她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最后还是点开了谢知奕的对话框。
刚想发消息，谢知奕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屏幕里，谢知奕坐在沙发上，林飓靠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个红包，正笑着跟他闹：“啊，谢总，我一定为您死死卖命。”
“hundan”谢知奕含着笑骂到
“新年快乐。”谢知奕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转头看向镜头，“小雨，明天过来一起吃年夜饭吧？我让林飓给你做糖醋排骨。”
江念雨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扯了扯嘴角，故意装出不耐烦的样子：“不了吧，我明天要跟朋友出去，而且……我怕打扰你们小两口度蜜月”
谢知奕愣了愣，还想说什么，林飓却凑到镜头前，笑着说：“那好吧，等我们回国了再聚。对了，徐垚也在你那边吧？让他也接个电话。”
江念雨回头看了看厨房，徐垚正在煮饺子，她把手机递过去：“徐垚，我哥找你。”
徐垚擦了擦手，接过手机，对着屏幕笑了笑：“谢总，林先生，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谢知奕点点头，“麻烦你多照顾点小雨，等回国我再给你发红包吧”
“好啊，我会的。”徐垚的目光落在江念雨身上，语气温柔，“你们也注意身体，早点回国。”
挂了电话，江念雨看着徐垚，忽然说：“其实我哥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太恋爱脑。”
徐垚笑了笑，把煮好的饺子盛出来：“他只是遇到了想护着的人。”
“看林飓那小子张狂样，有靠山是不一样呢”她阴阳怪气地调侃
江念雨没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放进嘴里。白菜猪肉馅的，味道很鲜，像小时候妈妈做的味道。她吃着吃着，忽然想起小时候过年，妈妈会把饺子里包一枚硬币，谁吃到谁就会有好运。那时候她总跟谢知奕抢，每次谢知奕吃到了，都会偷偷把硬币塞给她。
“想什么呢？”徐垚看着她走神的样子，递过一杯冷泡茶。
“没什么。”江念雨摇摇头，喝了口，冷意贯穿了她整个身体，很刺激了，“徐垚，我真TM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大冬天给我喝冰水。”
江念雨抬起头，眼底闪着光，“但是还是真的谢谢你。这一年多，我好像一直在被消耗，跟我哥吵，跟股东斗，连跟奚嵘在一起，都怕她看出我的狼狈。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安心，因为总有人垫底”
因为江念雨知道如果有个人比她更蠢的话，那一定是徐垚。
徐垚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江念雨认真的眼神，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我一直都在。”他还感动上了，其实可能语文没学好不懂垫底和兜底的区别。
除夕晚上，江念雨裹着件白色的皮毛大衣，站在院子里。天上开始放烟花，五颜六色的光炸开，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她的侧脸。徐垚走过来，把一条羊绒毯披在她肩上，自己也裹着件黑色的羽绒服，站在她身边。
“冷不冷？”徐垚问，声音被烟花的响声盖过了些。
江念雨摇摇头，看着天上的烟花，忽然笑了：“小时候我哥总带我去放烟花，每次我都吓得躲在他身后，他还笑我胆小。”
“现在不怕了？”
“怕啊。”江念雨转头看向他，眼底映着烟花的光，“但现在有人陪我一起怕了。”
徐垚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像被烟花炸开一样，暖暖的。他没说话，只是往她身边凑了凑，两人的肩膀轻轻靠在一起。烟花还在天上绽放，照亮了院子里的年桔，也照亮了两人之间悄然滋生的温柔。
江念雨忽然觉得，这个年好像也没那么孤单了。虽然哥哥不在身边，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糟心事，但至少有个人愿意陪着她，看同一场烟花，吃同一碗饺子，这种安静的陪伴，比任何热闹都更能治愈她疲惫的灵魂。
她轻轻靠在徐垚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闭上眼睛。烟花的响声还在耳边，可她却觉得格外安心，好像所有的疲惫和委屈，都在这一刻被烟花的光和身边的温暖融化了。
“徐垚，”她轻声说，“明年过年，我们还一起看烟花好不好？”
徐垚低头看着她的发顶，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声音轻得像承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