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犊子，看你就来气！”
宋建国骂骂咧咧地赶走中年人，转过身说道：“六天前出海，今天才过来，你们两个是商量好，一块来气我的吧！”
不等顾尘开口解释，宋建国没好脸色地让他回去。
自己马上就要完犊子了。
没工夫再管其他事情。
“宋干事，我斗胆问一句，是不是每个月的保证额度出现了问题？”
眼瞅着宋建国转身就要进去，顾尘大着胆子拦住他的去路。
“这也是吴胜利告诉你的？”
宋建国皱眉道。
“这事和吴大哥没关系，是我听人说的。”
“有关部门为了拉动经济发展，给来咱们这里开公司，设立办事处，收购点的外国企业不少的福利政策，听说为了多让小日子的贸易公司，水产公司设点，承诺每月给他们供应一定数量的收购商品。”
来之前，吴胜利详细向顾尘介绍了宋建国长相，脾气，做事风格。
也是因此，顾尘才能一眼认出他。
为啥会态度冷淡，顾尘猜测肯定是出现了波及他前程的问题。
毕竟。
宋建国和吴胜利二人是朋友。
顾尘是吴胜利引荐过来找他的自己人。
若不是前程出现问题。
宋建国不可能是这种态度。
顺着这种可能往下想，答案也就不言而喻。
招商引资出了问题。
八十年代还没有招商引资这个词。
不过大量引入外资，吸引外国企业在当地办厂，投资。
早早就开始了。
“说下去。”
宋建国依旧面无表情。
“我听说某些小日子特别艮，干啥事都要按照合同来，如果合作出现问题，他们往往会讨要巨额赔偿。”
顾尘不动声色观察宋建国的反应。
听到巨额赔偿几个字，宋建国脸上闪过一抹紧张。
“没想到你年龄不大，心眼倒是不少，也难怪老吴会把你当成铁哥们，进来说吧。”
听了顾尘丝丝入扣的分析，宋建国的脸色总算不再冰冷。
带着顾尘来到屋内，走进他的办公室。
身为相关部门派驻此地的工作人员，宋建国的职责除了卖家的各类手续。
还负责协调解决外商遭遇的各类问题。
“话既然说到这里，我就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外汇券换不到了。”
宋建国开门见山告诉顾尘，想要卖鱼可以，兑换外汇券这事是没戏了。
不但外汇券没戏。
他自己的前途也要没戏。
比起省内其他的沿海城市，丹城的海洋捕捞发展远远落后于前者。
五十年代初。
连城等地已经出现了规模化捕捞。
十几年以后，丹城的国营渔业公司才开始起步追赶。
与此同时。
因为丹城毗邻北棒的缘故，对方依托更加先进的渔船和捕捞设备，屡屡越境抢夺当地的渔业资源。
各种不利因素，导致外国企业，特别是小日子的水产公司不愿意来当地设点。
他们更愿意去地理位置更好的连城，营城等地开设水产收购点。
上面求爷爷告奶奶。
总算请来一家小日子的水产公司。
担心外商待不了多久就跑了，相关部门还承诺刨除野田水产公司从老百姓手里正常收购的老板鱼。
当地水产部门，每月还会额外向野田公司低价出售十吨老板鱼。
具体工作由宋建国负责。
之前每月都能如期供应。
优异的工作成绩，除了得到单位领导的肯定，也让小日子对他高看一眼。
靠着这层关系。
宋建国才能大量从小日子工作人员手里套取外汇券。
偏偏。
这次出了大事。
十吨保证额度里的两吨被别人截胡，距离交货还剩两天。
哪怕宋建国会变戏法。
也变不出4000斤老板鱼。
“嗨，我还以为多打点事情呢，宋干事，这事我给你办了。”
明白了事情经过，顾尘淡淡一笑解释起为什么这么晚才过来交鱼。
只因为捕捞海域有着大量的老板鱼。
顾尘准备大干一把，因此才会姗姗来迟。
“大干一把？！你捞了多少老板鱼？”
宋建国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期待地望向顾尘。
“差不多三吨左右。”
“三吨！！！”
下一秒，宋建国失态地抓住顾尘的衣领子，惊声喊道：“你再说一遍，多少吨？”
“三吨。”
顾尘轻轻推开宋建国。
“您要是不信，就跟我去一趟码头，我的船就停在码头。”
“走！”
宋建国大步流星地往外冲。
对于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学历仅有初中的宋建国来说，每进一步都是千难万难。
靠着上下逢迎，疯狂敛财。
他总算在30岁生日的时候，迈进了副科的大门。
成了一名副科级干事。
苦哈哈又熬了3年，本准备更进一步。
没想到。
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十分钟后，宋建国一路小跑地来到码头。
招呼跟在身后的顾尘，指认他的渔船。
“宋干事您别着急，老板鱼都在船上，不会长腿自己跑掉。”
顾尘紧赶慢赶，愣是没追上心急如焚的宋建国。
回到了船上，顾尘打开冷鲜舱的门。
心急火燎的宋建国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
用力推开顾尘，准备亲眼观察老板鱼的数量。
放眼望去，宋建国人都快傻了。
底层的冷鲜舱装满了盖着冰的老板鱼。
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完。
天天和孔鲷鱼，也就是老板鱼打交道。
比这还多的老板鱼，宋建国都见过。
然而这一次。
宋建国看到船舱里的老板鱼，比看着亲爹娘都要亲。
不夸张地说。
里头的老板鱼没有三吨，也得有两吨以上。
这哪里是鱼。
分明就是他的前程！
“不对啊！”
忽然，宋建国转身问道：“前几天海上又是刮大风，又是出现鬼潮，大批渔船回港避险，直到最近一两天才开始出海捕捞，捕捞三吨老板鱼，起码需要五六天的时间，你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呢？”
顾尘呵呵笑道：“宋干事，这些问题重要吗？”
“呃……”
宋建国愣了一下。
“哈哈哈！”
随即，宋建国大笑不止，一脸喜色地拍着顾尘的肩膀。
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有了足够的老板鱼补上缺额，自己的前程也就保住了。
而这。
才是最重要的。
机关工作人员进一步前途无量。
退一步。
这辈子恐怕也就止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