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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旗大队的广播喇叭一响,整个村子都热闹了起来。

鸡叫声、狗吠声混在一起,把知青们从睡梦中惊醒。

阮时苒推开青砖大院的门,院子里的槐树还挂着露水。

宋斯年正靠在门口,袖子挽到手臂,肩背宽阔,整个人被晨曦镀上了一层淡金色。

“走吧,今天第一天干活,别掉队。”他的声音懒洋洋的。

阮时苒点头,提了个帆布包跟上去。

宋斯年瞥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语气带了点戏谑:“昨晚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阮时苒斜睨他一眼:“你看得挺仔细。”

“对象嘛,该盯紧。”他低低一笑。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阮时苒心头一跳,却故作镇定:“别乱说,传出去不怕人笑话?”

宋斯年笑得更欢:“怕什么,传出去更省事儿,免得有人惦记你。”

阮时苒没再接话,脚步却轻快了几分。

大队部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村干部段根生板着脸:“今天知青们都下地干活,跟着老农学,记住咱们这儿工分怎么算。干得多有饭吃,干得少就饿肚子。”

刘会计补充道:“割草一捆一分,锄地一行两分,挑水一次一分。你们谁要是偷懒,少一分都得记账。”

几个女知青听得心虚,程薇更是眉头拧成一团:“割草、锄地,这不是要命吗?”

段根生冷冷瞥她一眼:“要命?那你就别吃饭。”

村民们在一旁看热闹。

“这几个城里娃能下地干活?怕是镰刀都拿不稳。”

“可别给我们添乱。”

笑声和议论声像刀子一样飘进知青们耳朵。

分工完毕,阮时苒和几个女知青被安排去割草。田埂上的杂草又高又密,镰刀一压下去,锋利的草叶立刻划得手心生疼。

几个女知青刚割两下就喊累,程薇直接蹲在田埂边,哼哼唧唧:“我这鞋子是皮的,磨坏了怎么办?”

旁边的村妇冷笑:“鞋子金的银的啊?这地还嫌脏呢。”

村民们一阵哄笑,程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阮时苒没理会,她低头一镰刀一镰刀地割草,手法虽不熟练,但她暗暗把镰刀沾了一点灵泉水,草茎反而更容易切断。没一会儿,身边就堆了一小堆。

“这小姑娘倒有点本事。”一个老农看在眼里,点了点头。

程薇见状,心里更气,偏偏手腕又酸,镰刀抡不动,只能干瞪眼。

中午休息时,大家围着水缸喝水。水里混着土腥味,几个知青都喝不下去。宋斯年却毫不犹豫地接过阮时苒递来的瓢,仰头一口闷。

“甜的。”他说得一本正经。

张朝阳差点呛笑:“宋同志,你这嘴是真硬。”

阮时苒抿着唇,心底暗暗好笑。她在水里滴过灵泉,甜不甜,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午后继续干活,程薇实在撑不住,偷懒躲到树荫下。被村干部抓个正着,段根生脸色一沉,当场把她名字记在小本子上:“工分扣半,少一分饿一顿。”

围观的村民笑得更欢:“城里来的娇小姐,原来也干不了活。”

“看那阮知青,倒是比她能干。”

程薇脸色铁青,气得直跺脚。

太阳快落山时,大家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阮时苒脚步虽慢,却还能稳住。宋斯年伸手把她的帆布包一拎,顺理成章扛在肩上。

“我能拿。”她小声抗议。

“我乐意拿。”他懒洋洋道,“以后你就干轻活,重的都交给我。”

阮时苒心头一暖,忍不住低声笑:“你不怕别人说你护短?”

“护短怎么了?”宋斯年侧头看她,眼神真挚又倔强,“我就认定你。”

阮时苒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耳尖微微发热。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知青和村民混杂的人群里,他们并肩而行,仿佛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太阳彻底落下去,红旗大队的院子里点起了昏黄的油灯。一天的劳作过后,知青们都又饿又累,排着队等分饭。

大铁锅里咕嘟冒着热气,揭开锅盖,一股夹杂着糊味的酸气冲了出来。锅里是稀得能照出影子的高粱粥,再加上几块红薯干,勉强算是一顿饭。

“这么稀……”张朝阳失望地嘀咕了一句。

“你以为下馆子呢。”村妇舀了一瓢塞给他,声音不咸不淡,“能吃饱就不错了。”

阮时苒端着碗,低头看着那清汤寡水的粥,指尖悄悄一抹,几滴灵泉水融了进去。她舀起一口,味道果然好了许多,淡淡的甜意让人忍不住多喝几口。

她顺手将碗递到宋斯年面前:“你尝尝。”

宋斯年刚要拒绝,目光却被她眼底的笑意勾住,低头喝了一口,随即挑眉:“比刚才那碗好喝多了。”

阮时苒唇角弯弯:“那你运气好。”

他盯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我一直都挺走运的。”

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

程薇站在人群里,眼看着这一幕气得直咬牙。偏偏她手里的碗又酸又涩,喝一口就想吐。

“阮时苒,你那碗怎么不一样?”她尖声喊了一句。

周围的人顿时看过来,议论纷纷:“是啊,她那碗咋看着稠一点?”

“不会是提前打好的吧?”

程薇见风使舵,立马添油加醋:“果然是占便宜的命,连饭都要挑好的,难怪一路上都装模作样。”

阮时苒神色未动,慢悠悠抬起眼:“挑好的?要真是挑好的,怎么会轮到我?”她把碗举高,清清楚楚让大家都看个明白,“稠是稠了点,你要喜欢,给你换。”

这话说得大大方方,程薇反倒哑口无言。她瞪大眼睛,却被几个女知青窃笑声噎得脸红耳赤。

宋斯年把阮时苒的碗护回去,低声笑道:“别搭理她,吃你的。”

阮时苒点点头,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喝起粥来。

晚上收拾碗筷时,几个村民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今儿干了一天,倒是那阮知青最利落。”

“是啊,程薇喊累,张朝阳偷懒,反倒她一声不吭。”

“以后怕是能撑得下去。”

这些议论声渐渐传开,程薇听在耳里,恨得指甲都掐进肉里。

夜风吹起院门口的红旗,猎猎作响。

阮时苒抬头望着星空,心底却早已暗自发誓:她要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不只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抓住未来。

宋斯年走到她身边,手里还提着一桶井水:“走吧,洗漱去,省得夜里着凉。”

阮时苒偏过头,眼神清亮,笑容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