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形深坑之中，死寂无声。
弥漫的烟尘好比一块巨大的幕布，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却遮不住那股从每个人心底深处疯狂滋生出来的，名为恐惧的寒意。
通天剑宗的数万名弟子，无论是跪着的还是站着的，此刻都仿似被施了定身咒，一个个张着嘴，瞪着眼，大脑因为承受了超出理解范围的冲击而彻底宕机。
仙人。
那可是从天外降临的仙人啊。
是在塔老献祭了自己之后，才好不容易请下来的，代表着更高层次，更无上力量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的存在，在那个男人面前，竟连一招都未走过，就被好比抓小鸡一样，从天上拽下来，一头按进了地里？
这已经不是荒诞了。
这是神话的崩塌。
是他们整个世界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成一团，再狠狠地撕成了碎片。
峰顶之上，李玄一那癫狂的笑声，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在半空中。
他脸上的狂热与希望，凝固成了一个无比滑稽可笑的表情，随即，那仅存的一点血色，也迅速褪去，整张脸变得比死人还要苍白。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深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屈辱，而是源于灵魂最深处的，最纯粹的恐惧。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石声，从深坑之中传来，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只手，一只沾满了尘土，却依旧散发着淡淡金光的手，从坑洞的边缘扒了上来。
紧接着，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挣扎着从坑里爬了出来。
还是那个金袍男子。
只是此刻的他再无半分之前的高傲与神圣。
他头顶的紫金冠不知所踪，一头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沾满了泥土与血污。
他身上那件华美无双流动着神纹的金色长袍，也变得破破烂爛，胸口处还有一个清晰的掌印周围的布料尽数化为了飞灰。
他的一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被刚才那一下直接撞断了。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下都会有金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他那双纯金色的瞳孔之中，再无之前的淡漠与高傲。
他不明白。
他完全不明白。
自己是神庭使者，是执掌法则的上界仙人，为何会被一个下界的“禁忌之种”，用最纯粹，最野蛮的肉体力量打成这副模样？
这不符合常理更不符合法则。
就在他茫然四顾试图寻找那个让他品尝到生平第一次耻辱的罪魁祸首时。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是陆衍。
他甚至没有去看金袍男子一眼，而是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破碎的还沾着血的金色布料放在指尖捻了捻。
“啧啧。”
陆衍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原来不是纯金的是能量编织的啊。”
“没劲。”
他说着随手就将那块在外界足以引起无数修士疯狂抢夺的神袍碎片，好比扔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
然后他才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身体僵直一脸骇然的金袍男子。
“喂。”
陆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金袍男子的腿。
“你这身衣服我不想要了。”
“不过，你这个人我倒是有点兴趣。”
“把你刚才用的那种‘剥夺’的手段，还有那个什么‘神庭法则’的修炼法门都交出来。”
“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就好像一个山大王，在对一个被打劫了的书生进行最后的审判。
金袍男子听着这番话，身体因为极致的羞辱与愤怒再次颤抖了起来。
他可是神庭使者！
即便是在上界也是受万仙敬仰的存在！
现在这个下界的杂种，不仅将他打成重伤竟然还敢用这种施舍的语气，向他索要神庭的无上秘法？
“你找死！”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他猛地抬起头那只完好的手臂，朝着陆衍的胸口狠狠地按了下去。
他的掌心之中金光大放，一枚由无数神纹构成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诛”字印记，瞬间成型。
这是他的搏命一击。
即便杀不了对方也要与其同归于尽，捍卫神庭的尊严！
然而他的手掌，在距离陆衍胸口还有半寸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一只手后发先至轻描淡写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是陆衍。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陆衍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有些无奈的笑容。
他握着金袍男子的手腕轻轻一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金袍男子那只完好的手臂瞬间软了下来，掌心的“诛”字印记也随之溃散。
“啊！”
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陆衍却没有停下。
他抓着金袍男子的断臂，好比拎着一个破麻袋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然后朝着地面再次狠狠地砸了下去。
轰！
又是一个人形深坑。
轰！轰！轰！
陆衍似乎是玩上了瘾，他拎着金袍男子就像是在挥舞一柄人形的战锤，一次又一次地，将他那高贵的身体砸向这片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凡界大地。
每一次撞击大地都会剧烈地颤抖一次。
每一次撞击金袍男子身上的金光，就会黯淡一分。
他的惨叫声从最初的愤怒与不甘，渐渐变成了痛苦与哀求最终只剩下了微弱的呻吟。
整个通天剑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仿似魔神降世一般的陆衍，看着那个被他当成玩具一样肆意蹂躏的上界仙人，一股寒气从他们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们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没有什么仙凡之别也没有什么高低贵贱。
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他的所有物。
另一种是他的玩具。
不知砸了多少下陆衍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了。
他随手一扔将那已经变成一滩烂泥，只剩下一口气的金袍男子扔在了苏夜璃的脚边。
苏夜璃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别怕。”
陆衍的声音瞬间变得温柔了起来，他走到苏夜璃的身边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