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棺中血书:哑女将军共破局 > 第14章 将军的凝视
换源:


       晨雾未散时,林昭昭的绣鞋尖已沾了露。她攥着药箱沿青石小径往西园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箱侧暗扣——那里压着半页被篡改的病历,边角还留着顾廷远掌心的温度。可病历背面,她用指甲刮出的韩字刻痕,正被晨露浸得发潮,那是昨夜发现的,顾廷远批注的笔迹与篡改处竟出自同一人。

昨夜地道被封的余震还在。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像擂在空瓮里的鼓。转过月洞门时,视线先触到一片新铺的黄土,像块刚覆上的裹尸布,将昨夜焦黑的断木、碎裂的陶片全埋了。几株野蓟被压在碎石下,茎秆弯成弓,顶端的紫花却倔强地翘着——花芯藏着半片锦缎,是她昨夜故意塞进去的血衣碎片,染着特殊的茜草汁,遇土不褪。

少夫人。药童小桃的声音从身后飘来,王妈妈说今日要清点新到的防风、白及——她的袖口沾着点雄黄,是韩府暗卫的标记,林昭昭昨日在柳月婵的香囊里见过同样的粉末。

林昭昭摆了摆手,示意小桃先去药堂。她的目光黏在那片黄土上,喉结动了动。血衣、铁箱、母亲当年藏在地道的半枚玉珏,都被埋在这三尺土下了。可她闭了闭眼,那些染血的锦缎纹路、铁箱锁扣的凹痕,仍在眼皮子底下翻涌——母亲说过,记忆是最锋利的刀,埋不住的。而黄土下,她昨夜埋下的硫磺粉正隐隐泛着光,是给陈砚的取物信号。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她猛地回头,廊角朱漆柱后转出道身影。顾廷远披甲未卸,玄铁鳞甲泛着冷光,护心镜上还凝着晨露——甲叶缝隙里,夹着根浅粉丝线,是柳月婵裙角的料子。

他倚着柱子,眉峰压得低,目光像淬了冰的箭,直直射进她眼底。林昭昭指尖蜷进袖中,指甲掐着掌心。她见过这样的眼神——三年前在宰相府,大夫人发现她翻了妆匣时,也是这般要把人剖开来瞧的架势。可顾廷远不同,他的凝视里没有嫌恶,倒像在看一块裹着泥的玉,非要砸开了看里面是不是真金。而他腰间的玉佩,比昨日松了半分,露出里面刻着的韩字,与韩琦的私章如出一辙。

她垂首福了福身,广袖滑落半寸,露出腕间褪色的银铃。那是母亲留下的,摇起来声音细得像叹息。袖中手指快速动了动,在虚空中比划:他不信我,却也不杀我。

顾廷远没动,连甲叶相碰的轻响都没有。直到林昭昭转身要走,他突然开口:昨夜地道里,你撒的是龙脑粉。声音像石子投进深潭,惊得她脚步一顿。龙脑遇火即燃,烟大呛喉,确实是外伤药箱里常备的。可他怎么会知道?她侧过脸,见他指节抵着唇,眼底浮起丝笑意,却比冰还冷:韩府暗卫用这招十年了。

林昭昭喉间发紧。原来他早就在查她的底——可龙脑粉是柳月婵换给她的,顾廷远的话,是在试探她是否与柳月婵勾结。她摸了摸药箱,箱底夹层的病历硌得手腕生疼,那上面的篡改笔迹,此刻突然清晰起来。

月上柳梢时,顾廷远在书房案前翻着军报。烛火被穿堂风扯得摇晃,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张绷直的弓。陈砚立在门外,腰间玉佩随着呼吸轻晃——那是他特意松了半分的,玉佩内侧刻着救字,是给林昭昭的暗号。

将军,可要添茶?书童捧着茶盏站在檐下。他的鞋尖沾着西园的新土,却比陈砚的浅半分,显然没靠近埋证物的地方。

去歇着。顾廷远头也不抬,笔尖在粮草二字上重重一勾,墨迹晕开,像团血。陈砚等书童脚步声远了,才假装踉跄撞在廊柱上。铜铃系在门楣上,被他带起的风晃出半声轻响。他垂眸看了眼微启的暗门机关,转身往偏厅去了——将军要的疏忽,他做得十足,却在廊柱上留下道新刻的划痕,是有诈的标记。

三更梆子响过第三遍时,林昭昭的斗篷擦过院角的爬藤。她把药锄别在腰间,脚步轻得像片云。书房窗纸透着力竭的烛光,门楣铜铃在风里打旋,发出细不可闻的叮。她停在阶前,先对着虚空比了三次信字——这是母亲教的,防着暗桩的法子。地面浮起层灰粉,她蹲下身,药锄尖轻轻一挑,几缕细如发丝的线便现了形,在月光下泛着银。

蛛网警铃,韩府暗卫的老把戏,碰断一根就会触发机关。可她冷笑,这些丝线比寻常的粗半分,是顾廷远的人布的,故意让她识破。她退到檐角,攀着爬藤往二楼去了。密道入口在梁上,她用发簪挑开铜锁时,灰尘簌簌落进领子里——锁芯是新换的,齿痕与她的发簪完全吻合,分明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石阶潮得能拧出水,烛火映着墙,照出满墙锈迹斑斑的刀枪。角落堆着半焦的账册,韩字残页在风里打旋,像只断翅的蝶——可残页边缘的火痕是新的,墨迹却未晕开,显然是伪造的。

直到那半块铁牌撞进视线。林昭昭的手在抖。军牌边缘有半道缺口,刻着顾字和天字三营,正是先皇亲卫的编制。她摸出怀里的玉环碎片,内侧刻着极细的纹路——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等你找到能对上的,就找到替我们伸冤的人了。军牌缺口与玉环纹路严丝合缝。她想起母亲说过,当年顾父带血衣出冷宫时,曾用东西砸断锁链。原来就是这半块军牌!可军牌背面的锈迹里,混着点朱砂,是韩琦印泥的成分。

你从何处识得?刀鞘抵在她后心,顾廷远的声音像淬了霜。林昭昭没回头,指尖在掌心快速比划,又摊开手给对方看——她早把要说的话刻在掌心里了:你父死于韩手,血衣出冷宫,未及面圣。

顾廷远的呼吸一重。她转身,见他瞳孔缩成针尖,剑穗在风里乱颤。她又比了一遍,指尖点过军牌,再按在心口:我母亦亡于此。这是她头回用手语说身世。母亲被毒哑前的尖叫、父亲倒在血泊里的眼睛,突然涌进眼眶。她听见顾廷远喉结滚动的声音,像块石头落进深井——他的指甲缝里,藏着和军牌上一样的朱砂。

带走它。他的剑尖垂了半寸,若你所言是真......它本就不该锁在这里。林昭昭把军牌塞进袖中时,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顾廷远皱眉,突然扯过她的斗篷裹住她的肩——那动作太急,半片布角被门框勾住,刺啦一声撕开道口子。布角内侧,他用墨点了个极小的假字。

将军!陈砚的声音撞开密道门,柳侧妃遣人去了主院,说少夫人夜会男子在西园!他的剑上沾着新的血,却不是人血,是动物的,用来伪造打斗痕迹。

顾廷远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望着林昭昭被扯破的斗篷角,突然笑了:她口中的男子,是我。林昭昭跟着他往楼上走时,瞥见树影里有团黑影一闪。月光落在那人手上,映出片深青布角——正是她斗篷上扯下的那片,可那人的靴底,沾着苏玉容院里的龙涎香。

柳月婵的笑声飘过来,像根浸了毒的针:少夫人好手段,连将军都能勾了去......她的帕子掩着唇,指缝里露出半块玉,与林昭昭的玉环能拼合,是李妃旧部的信物。

回房时天快亮了。林昭昭把军牌塞进药碾底部,又撒了把远志粉盖上。药香混着铁锈味钻进鼻子,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指尖轻轻碰了碰喉结——那里还留着母亲灌下哑药时的灼痛,而母亲的手札里写着,那哑药是顾父所制,为保她不被韩琦逼问。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像敲在她心尖上。她摸了摸药碾,突然想起顾廷远说带走它时的眼神——那里面有团火,和昨夜地道里烛火映在他眼底的,是同一团。可军牌内侧,她用指甲刮出的顾字刻痕,与父亲手札上的笔迹完全一致,原来顾父当年并未死,而是隐姓埋名,成了韩琦的谋士。

这凝视里的火,烧的究竟是仇恨,还是另一场更大的阴谋?林昭昭望着铜镜里模糊的影子,突然觉得,自己摸到的真相,不过是冰山一角。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