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棺中血书:哑女将军共破局 > 第15章 药香为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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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昭将半块军牌塞进药碾底部时,指腹被金属棱角硌得生疼。药臼里的远志粉簌簌落下,浅黄粉末裹住军牌,药香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像根细针戳着她发涨的太阳穴。铜镜里的影子被烛火晃得虚浮,她盯着镜中自己泛青的眼尾,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那处早没了灼痛,可每次触碰,母亲灌药时颤抖的手、冷宫里弥漫的苦杏仁味,仍会顺着神经爬上来。

她转身跪到床底,从雕花暗格里摸出油布包。母亲的遗书、父亲的带血袖扣、还有从冷宫墙缝里抠出的半页病历残页,都裹在这方褪色的月白绸布里。当她将遗书与病历残页并排摊开时,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墨色——两页纸的墨迹竟一般沉郁。她凑近细看,松烟墨特有的星点金箔在纸纹里闪着幽光——这是宫中尚药局专供的墨,连宰相府的庶女都难见半锭。更诡异的是,遗书边缘的折痕里,卡着半根银线,是柳月婵发间常缀的锁心线,李妃旧部绝不会用这种韩府特供的丝线。

昭昭,记忆里母亲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那时她还未哑,抱着小女儿坐在廊下晒药,李娘娘教过我,有些字要用药汁显。她最喜紫草配明矾,说像血在纸上开花。可母亲手札里分明写着,李妃厌恶紫草,因其色如凝血,触景伤情——这记忆是假的,是有人故意植进她脑海的!

林昭昭的指尖在遗书上轻轻摩挲。空白处的纸纹泛着细不可察的褶皱,像被某种液体浸过又晾干的痕迹。她突然起身,药橱抽屉被拽得哐当响——紫草、明矾、黄酒,药杵在石臼里快速研磨,淡紫的浆汁沿着杵尖滴落,在青瓷碟里凝成一小滩。当她用软毫笔蘸着药汁,在遗书空白处一笔笔扫过时,手背上的血管跳得发疼。

第一笔下去,纸纹里渗出极淡的褐痕;第二笔,韩字的横折钩若隐若现;第三笔扫过,整行小字突然像被谁用红笔勾了魂,赫然浮现在纸上:韩有内应,在将军府侧室。烛火呼地窜高半寸,映得侧室二字像两滴凝固的血。可她突然发现,字迹的起笔处有个极小的顾字压痕,是用指甲刻在纸背的,与顾廷远批注军报的笔锋如出一辙。

林昭昭的指甲掐进掌心,目光缓缓转向窗外——柳月婵的院子在东,此刻正浸在晨雾里,雕花木窗紧闭,连檐角铜铃都没响一声。而窗台上那盆茉莉,叶片上沾着的药渣,是她药房里独有的断魂草粉末,昨夜明明收进了暗柜。

少夫人?绿枝端着药罐的手在门框上撞出轻响,今日要送的安神香备好了,您看......她的袖口沾着点新的墨痕,是顾廷远书房的松烟墨,与军牌上的锈色混在一起,像刻意留下的标记。

林昭昭回神,将遗书迅速卷好塞回油布包。她指了指案头的青瓷罐,又比了个分的手势——这是要绿枝把药香分送到各院。绿枝会意,刚要弯腰,却见她突然顿住,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小心二字。绿枝的脖子瞬间绷直,她原是林母当年的粗使丫鬟,虽被卖进韩府又辗转到将军府,却还记得小姐未哑时教她的手语。此刻见林昭昭眼里淬着冰,她用力点头,把药罐抱得更紧了些——怀里药罐的夹层里,藏着苏玉容昨夜塞给她的字条:见柳则换香。

柳月婵的院子飘着甜腻的沉水香。当绿枝捧着药罐跨进门槛时,她正倚在软榻上拨弄鎏金护甲,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脆的响:哟,少夫人倒会体贴人。说着便要伸手去接,指尖却在触到陶罐的瞬间缩了缩——林昭昭总用的那味远志香,混着点苦艾的清苦,她闻着膈应。可她不知道,罐底的药粉里,绿枝已悄悄混了苏玉容给的醒神散,遇热会发出异香。

妹妹身子弱,这香最是驱晦。绿枝背得滚瓜烂熟的话刚出口,就见柳月婵突然笑了,护甲尖挑开罐口的棉纸:既是好东西,我替将军多留些。话音未落,她手腕一偏,半罐药粉哗啦啦倒进了炭盆。火星噼啪炸响,苦艾味混着焦糊气窜起来,绿枝的瞳孔骤缩——柳月婵倒药的动作太快,竟没察觉药粉里混着的醒神散,此刻正随着青烟飘向窗外,那是给陈砚的动手信号。

这就够了。柳月婵用帕子掩着口鼻,将陶罐塞回绿枝怀里,替我谢过少夫人。她的帕子角沾着点白色粉末,是夹竹桃的种子磨的,昨夜特意从苏玉容的药圃偷的。

绿枝攥着陶罐往回走时,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她知道柳月婵在耍心眼——倒一半药粉,回头若出了事,正好赖到少夫人头上。可她不敢停步,只能加快脚步往主院去,裙角扫过廊下的月季丛,带落几片残红——花瓣背面,用胭脂写着柳自投,是给林昭昭的回讯。

是夜三更,柳月婵的院子炸了锅。救命啊——尖叫像刀劈开夜色,少夫人要毒杀我!林昭昭刚吹灭烛火,就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披了件外衣出门,正撞见苏玉容带着四个家丁冲过来,鬓边的珍珠步摇乱颤:林昭昭,你好大的胆子!珍珠步摇的丝线里,缠着半张纸条,写着按计收网,是顾廷远的笔迹。

柳月婵被两个丫鬟架着,嘴角沾着血沫,手指死死抠住苏玉容的衣袖:嫂嫂...她送的香...我煮了喝...心...心口疼...她嘴角的血沫是用苏木汁调的,指尖却在苏玉容袖中快速划着韩琦的人来了,指甲缝里藏着韩府暗卫的铜哨。

林昭昭的目光扫过床前的药碗——碗底沉着紫黑色的药渍,像团凝固的血。她垂眸比划:药同源,人自误。指尖却悄悄在袖中捏碎了半颗药丸,那是顾廷远昨日给她的验毒丹,遇夹竹桃会变青。

装哑!苏玉容拍案,把人锁了!

且慢。林昭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在掌心快速写着字,又摊开手给众人看:原香未动,可验。绿枝早捧来未拆封的药香包,包角的火漆印是顾廷远的私章,昨夜林昭昭特意让他盖的。

林昭昭接过,当众拆开倒入清水——澄清的水面只浮着几点碎叶,无半分浑浊。她又取过柳月婵床前的药渣,投入另一碗水。滋——紫黑色泡沫瞬间翻涌,像有无数小蛇在水面攒动。林昭昭的指尖重重戳向药碗,又指向柳月婵:此非我药,乃夹竹桃粉混朱砂,剧毒。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窗棂外有黑影闪过,韩府暗卫果然来了。

柳月婵的脸刷地白了。她死死攥着被角,喉结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没想到苏玉容会真的用夹竹桃,原以为只是做做样子。

昨夜服药时,可有人在侧?顾廷远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沸锅。他立在门口,玄色披风还沾着夜露,目光扫过柳月婵时,像淬了霜的刀。披风下的手,正按着剑柄,剑鞘里藏着韩琦与柳月婵的密信原件,是陈砚刚从暗卫身上搜的。

柳月婵的指甲掐进掌心,目光往窗外躲——她的贴身丫鬟小桃正缩在廊下,衣角沾着药房后窗的青苔。可小桃耳后的胭脂痣是假的,是韩府暗卫易容时画的,真正的小桃早就被陈砚藏进了柴房。

顾廷远抬了抬下巴,陈砚立即领人去查。不到半个时辰,小桃就被押了回来,怀里还揣着半袋换了包的药粉——正是从药房后窗偷的。可药粉里掺着的硫磺粉,是陈砚故意放的,遇火会爆,正好标记暗卫的位置。

苏玉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啪地甩了柳月婵一个耳光:蠢货!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却在柳月婵耳边低语:保你活,咬住韩琦。

深夜的药房飘着浓得化不开的药香。林昭昭蹲在药橱前重制药液,药锄在石臼里一下下捣着紫草,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吱呀——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得她攥紧药锄。转身时却见顾廷远立在门口,玄色披风搭在臂弯,腰间玉牌泛着幽光。

他走到案前,将一枚铜牌轻轻放下——正是他父亲最后一夜佩戴的,与军牌严丝合缝的那半块。这是我父的。他声音很低,你说的内应,我已开始查。铜牌背面,刻着个极小的苏字,与苏玉容步摇上的字一模一样。

林昭昭的指尖触到铜牌边缘,温度还带着他身上的寒气。她抬头时,顾廷远已转身要走,半张纸从他袖中滑落,飘到她脚边。是柳月婵与韩府的密信摹本。林昭昭拾起纸页,烛火映得她眼尾发亮——摹本的笔迹虽像,却在侧室二字处露了破绽,那是顾廷远惯用的连笔,柳月婵从不这样写。

她望着顾廷远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又低头看向案上的两枚铜牌——军牌的缺口与顾父的铜牌严丝合缝,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两瓣即将闭合的花瓣。而铜牌内侧,她用指甲刮出的纹路,竟与母亲玉珏上的暗纹完全吻合,原来顾父与母亲早有联系,这内应之说,是他们联手设的局。

窗外起了风,吹得药香四处流散。林昭昭将两枚铜牌并排放在案头,指尖轻轻拂过它们的纹路。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像敲在某段被掩埋的往事上。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顾廷远正站在院外的老槐树下,望着药房里晃动的烛影。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原件,嘴角扯出极淡的笑——那半张摹本,原是他故意留下的,为的就是让她看清柳月婵背后的苏玉容,而苏玉容袖中那半块李妃玉珏,此刻正贴着她的心口发烫。

风卷着药香掠过树梢,将两枚铜牌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剑。而药房暗柜里,林昭昭刚发现的母亲手札续页,正写着:顾苏李韩,原是一盘棋,执子者,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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