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热水，陆家人都擦洗了身上的脏污，整个人从里到外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呼～”陆霖江舒适的喟叹。
“连着赶了两天的路，还是第一次这么清爽干净呢，只可惜后面的路上不能经常这么洗。”
擦完身子的陆霖河趁水还没凉下来，赶忙把脑袋插进桶里，散了头发就开始搓洗。
今天赶路他可没少淋雨，要是不洗，脑袋上一准儿能长一群虱子。
“诶，老三，你别洗头啊，要是浑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被人察觉到怎么办？”
陆霖河却不听劝，手依旧没停，还顺手将大哥的脑袋也按进桶里。
“大哥你也别废话了，赶紧洗吧，大不了明儿一早咱再把头发弄乱点脸弄脏点。赶路那么累，没谁有闲工夫注意我们的脑袋，我们要是自己都不注意，这淋了雨保准要长满头虱子。”
媳妇还在坐月子，不能洗头，为了能够靠近媳妇的同时还不传染她，陆霖河也是豁出去了。
管他会不会被发现呢，大不了就找借口圆回来呗，但虱子要是长了满头，那可就不是能轻易灭掉的了。
“爹，今儿咱家就咱几个淋了雨，你一人一个桶，阿霜他们三个小的一个桶，趁水没凉赶紧都拆了头发洗洗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起章和几个孩子自然也不再犹豫。
陆起章是读书人，他本来就喜欢体体面面的，几个孩子也是，他们才管不了会不会被人发现，只知道脑袋确实是被雨水淋的黏糊难受。
所以一时间全都将脑袋插进桶里洗了起来。
油布外，暴风雨依旧不停，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油布内，洗刷的声音簌簌不停，却正好被暴雨声遮盖，没有露出一点会被人察觉的痕迹。
后半夜，陈老哥给自己加上了身厚实的衣服，连夜起来收回木桶。
将最后一只桶收回到厨房后，出来正好就遇到一个脸色脏污的犯人。
“你想干什么？！”
这个犯人人高马大的，杵在陈老哥面前，竟然硬生生的比他高出了一个头，压迫感满满。
“热……病了，给我药……”
话音刚落，这人就往前一倒，正正好就砸中了陈老哥，将他压着一起倒在了地上。
“救命啊！小贾，你别睡了，赶紧过来救我！”
陈老哥凄厉的喊叫声竟然盖过了暴雨声，引得驿站的几个解差和大部分犯人都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像有人在喊叫？”
陆霖河往帘子外支了支耳朵，听着这杀猪叫似的声音，神色猛的一僵。
“是陈老哥的声音！”
“这还愣着干啥，咱俩赶紧出去看看，人家帮了咱家那么大的忙，眼下人家有难，咱不能杵着不管。”
陆霖河也认可大哥的话，拖着脚镣跟他一起往油布外冲。
“你俩小心点，别在院子里打滑了。”
陆起章刚叮嘱完，听见几个小的脚上也有了动静，赶忙喝了一声，“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别出去瞎凑热闹。”
陆家孙辈三人：“……”
唉，这帘子里都黑成这样了，爷爷怎么还能知道他们想干嘛。
帘子外，廊上的灯笼早就被暴风雨浇灭，四周漆黑一片。
正好刚刚解差们一个接一个的下来，个个手里都提了灯，这才勉强在黑暗里照亮一方天地。
“到底怎么了？谁在嚎叫救命？”章涛脸色不善。
其他几个解差也是一样，没有谁会在后半夜被吵醒时还能心平气和的讲话。
“我听见好像是陈老哥的声音，他在厨房那头喊救命。”
先前陈老哥搬木桶时，还在厨房廊下点了两盏灯照明，这会儿被人砸倒，灯笼也跟着一起灭了。
四周乌漆嘛黑，廊外风雨声又大，他还被一个犯人压住，怕的都快尿出来了。
赶紧来人啊，赶紧来人救救他！
他都喊大半天了，这么大的声音，就算是猪都该被喊醒了吧。
心里刚划过这个念头，下一瞬几个解差就提着灯笼过来了。
“老陈，你大半夜不睡觉，在厨房宝附近干什么？”
陈老哥眼泪汪汪道：“这都后半夜了，本来也睡不了多久了，还得早起给您几位烧热水备饭呢，谁知道刚到厨房，就被这个跑过来的人砸中。”
“章头儿，您几位快帮忙把他拉起来吧，我都快被他吓死了。”
章涛没动手，这么一个犯人，肖二和王毅两个人就能搞定。
把人脸上的乱发刨开一看，“这不阮四吗，他跑过来干啥。”
阮四，就是伤了脚，还在泥浆里趟着走了大半天的那个。
肖二觉得阮四脸色红的奇怪，伸手搭上他脑门，完事儿后又搭了搭他的脖子。
“章头儿，不好了，阮四发热了。”
说完，肖二又想起了什么，打着灯笼看向阮四的脚底。
果不其然，伤口的肉都发白发烂了，再不出来，人可就真的烧没了。
“该死，怎么偏偏遇上了这种事！”
章涛心情很差。
或者说不只是他一个人心情差，这里的几个解差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可是风寒发热，会传染的，要是放着不管，阮四轻易就能死给他们看。
他们押送徒刑犯是去岭南服劳役的，一路上人数有多少批文上都是清楚明白的。
要是死几个人还好，属于正常损耗。
可现在有人发了高热，这都是后半夜了，前半夜那些犯人们都窝在一起取暖，指不定还有人被传染了。
要是死伤人数过多，他们这几个解差一个都跑不了，全都会被刺史问罪。
“王毅，肖二，赵小五，你们三个赶紧去看看有多少人发热，胡枫你和小贾一起去请大夫。”
外面这大暴雨天，胡枫一步都不想离开，皱眉冷声道：“让小贾一个人去就好了，我又不熟悉这莲叶镇上的人事。”
“让你去就去，你身上有解差的令牌，这一次肯定要给这群犯人开药了，你拿出令牌还能多打点折。”
这确实是正经事，药费的钱是要他们几个一起平摊的，能少点对他们任何人都有好处。
所以尽管不情愿，但胡枫还是跟着小贾快步跑去请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