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绝望中的悸动
刑天扑倒在冰冷的石台上，沉重的身躯砸起一片混着血污的尘土。后心处，那块黝黑锋利的碎石深深嵌入，只留下一个狰狞的、如同毒蛇噬咬般的伤口。粘稠、冰冷、带着不祥紫黑色泽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毒泉，汩汩地、无声地涌出，迅速在他身下洇开一片不断扩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暗色沼泽。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致命的伤口，发出如同破风箱被撕裂般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大股大股带着紫黑色的血沫，不受控制地从他紧咬的牙关中呛咳出来，染红了苍白的下颚和冰冷的石面。那张沾染血污尘土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正被飞速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在巨大的痛苦和冰冷的死亡面前，飞速地摇曳、黯淡。
那双刚刚褪去紫黑漩涡、恢复了些许人形的黑色瞳孔，此刻空洞、涣散，如同蒙尘的玻璃珠子，倒映着头顶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空。然而，就在这片濒死的灰败中，那瞳孔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属于“刑天”的意志，看向了近在咫尺、蜷缩在石台上、满脸泪痕与巨大惊恐的李小燕。
四目相对。
没有滔天的邪气，没有非人的魔瞳，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和深入骨髓的痛苦。但在那瞳孔最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光芒，如同沉入深海的星屑，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是巨大的痛楚？是无边的茫然？是……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歉疚？
这微弱到极致的眼神，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李小燕的心上！
“刑……天？”她下意识地、破碎地呢喃出声，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揪心。她忘记了肩头的剧痛，忘记了衣襟的破碎，忘记了刚才那如同魔神般扼住咽喉的恐惧。眼前这具倒在血泊中、濒临死亡的躯体，这双充满了痛苦和一丝……歉疚的眼睛，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陌生感！是他！那个在柴房门口给她依靠、为她挡下拳脚、在石台上为她发出野兽般嘶吼的少年！他回来了！以最惨烈、最绝望的方式回来了！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恐惧！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心疼和无法言喻的酸楚！她忘记了危险，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挣扎着向前爬去，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颤抖着伸向刑天冰冷抽搐的脸颊。
“不……不要死……刑天……不要……”她带着哭腔，声音嘶哑而绝望。
就在李小燕的手即将触碰到刑天脸颊的瞬间——
“嗬嗬……小……杂种……死……死了……哈哈……死……死了好……”赵四爷如同破风箱般嘶哑、怨毒的声音，带着一种癫狂的快意，断断续续地从刑天身后的方向传来！
李小燕猛地抬头！
只见赵四爷肥胖的身体沾满了尘土和血污，正瘫坐在刑天身后不远处。他蜡黄的脸上涕泪横流，五官因极致的怨毒和一种病态的狂喜而扭曲变形！他死死盯着刑天后心那不断涌出紫黑血液的伤口，看着刑天濒死的抽搐，三角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沾着紫黑血迹的碎石，那是他“致命一击”的凶器！
“儿……虎子……爹……爹给你……报仇了……嗬嗬……报仇了……”赵四爷神经质地低笑着，声音如同夜枭啼哭，“死……死得好……小杂种……下……下地狱去吧……”
这怨毒的声音，这癫狂的嘴脸，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巨大悲痛、无边的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玉石俱焚的疯狂，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李小燕的心脏深处轰然爆发！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尖啸，猛地从李小燕口中迸发出来！那不是恐惧，是比死亡更深沉的、源自灵魂的悲鸣与滔天怒焰！
眉心深处！
那点沉寂的金色光点，如同被投入了核爆的中心，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无法想象的璀璨光芒！！！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浩瀚到无边、蕴含着古老不屈战意和毁灭性力量的洪流，如同沉睡的恒星被彻底点燃，猛地从李小燕眉心那点璀璨的金芒中爆发出来！
不再是微弱的守护光茧！
而是如同实质的、燃烧的金色烈焰！！！
轰——！！！
以李小燕为中心，一道纯粹由金色战意凝聚的、凝练如实质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金色巨环，猛地向四面八方轰然炸开！
首当其冲的，是离得最近的赵四爷！
他脸上的癫狂快意瞬间凝固！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在那纯粹、浩瀚、带着湮灭一切邪恶意志的金色战意冲击下，他那肥胖的身体如同被投入了恒星核心！瞬间汽化！连同他手中那块染血的碎石、连同他身上的衣物、连同他身下的尘土……一切有形之质，都在那纯粹的金光中无声无息地分解、湮灭！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
那道金色的冲击波如同灭世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
“轰隆隆——！！！”
之前被刑天魔光震裂的测灵石破碎基座，在这股纯粹战意的冲击下，如同风化的沙堡，寸寸碎裂、崩塌，化为齑粉！
散落在地上的、沾染着紫黑血迹的碎石块，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瞬间融化、汽化！
距离较近、还在因恐惧而僵硬的几个村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人在半空，口鼻便喷出大量鲜血！落地后如同破麻袋般翻滚，生死不知！
更远处的村民，被这股浩瀚的战意威压狠狠按在地上！如同被巨山压顶，动弹不得！巨大的恐惧让他们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死死地张大嘴巴，如同离水的鱼！
整个广场，如同被投入了金色的熔炉！空气在高温下扭曲！寒风被瞬间蒸发！只剩下那纯粹、浩瀚、令人灵魂颤栗的不屈战意！
李小燕的身体悬浮在石台之上！那璀璨到无法直视的金色光芒，如同液态的火焰，包裹着她的全身！她单薄的、破碎的衣衫在这纯粹的能量中瞬间化为飞灰，但裸露的肌肤却流转着如同神金般不朽的光泽！她枯黄凌乱的头发根根倒竖，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眉心那点金芒，此刻如同一轮微缩的太阳，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威严！
她的眼眸，不再是灰暗死寂，也不再是巨大的恐惧。而是彻底化为了一片燃烧的、冰冷的金色！那金色瞳孔中，没有了属于“李小燕”的柔弱和茫然，只剩下一种俯瞰蝼蚁的、如同九天战神般的漠然、威严和……一丝被巨大悲痛点燃的、毁灭一切的冰冷怒火！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金色利剑，穿透了包裹自身的金色烈焰，穿透了混乱的广场，最终落在了石台上——那个倒在血泊中、身体依旧在微弱抽搐、生命飞速流逝的少年身上！
当她的目光触及刑天后心那狰狞的伤口、那不断涌出的紫黑血液、那灰败濒死的脸庞时——
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孔中，那如同神祇般的漠然，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隐晦、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巨大悲伤和一种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被遗忘的悸动，如同投入熔炉的冰晶，在那片纯粹的金色火焰中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这丝悸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纯粹战意的平衡！
嗡——！！！
悬浮在李小燕身前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一道纯粹由金色光芒凝聚而成、只有巴掌大小、却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金色符文，如同受到某种本能的驱使，瞬间在她身前凝聚成型！
那符文玄奥繁复，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其核心处，隐隐是一柄断裂巨戟的虚影！一股纯粹的、带着净化与毁灭双重意志的磅礴能量，在符文内部疯狂流转、压缩！目标——直指石台上濒死的刑天！
这符文凝聚的瞬间，整个广场的金色光芒似乎都为之黯淡了一瞬！所有的能量都在向它汇聚！它散发出的毁灭性威压，让远处那些被压在地上的村民，灵魂都仿佛要在这光芒下彻底湮灭！
这是……裁决之印！是战神意志对“邪恶”的本能抹杀！
就在这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金色符文即将激射而出、将刑天连同他体内那蛰伏的邪力彻底净化湮灭的刹那——
石台上，濒死的刑天，身体猛地、最后一次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那双涣散空洞的黑色瞳孔，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再次看向了悬浮在空中、如同金色神祇般的李小燕！
那瞳孔深处，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冰冷。
然而，就在光芒熄灭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巨大痛楚和一种仿佛解脱般释然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火星，无声地传递了出来，清晰地烙印在李小燕那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灵魂深处：
“小……燕……快……跑……”
这意念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穿透灵魂的力量！它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破了李小燕那被浩瀚战意和冰冷怒火暂时冰封的记忆闸门！
轰——！！！
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流，再次狠狠冲入李小燕的脑海！
无尽的虚空破碎！星辰炸裂！
那顶天立地、浴血奋战、最终将断裂巨戟掷向虚空的金色身影！
那缠绕在巨戟之上、冰冷邪恶、带着极致吞噬与毁灭意志的黑暗能量！
还有……最后那毁天灭地的金色光芒爆发时，那巨大石碑一闪而逝的虚影！
以及……那黑暗能量与刑天体内爆发的紫黑魔光……那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邪恶气息！
这些记忆碎片，与刑天最后那句充满痛楚和释然的“快跑”，瞬间交织、碰撞！
李小燕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如同神祇般漠然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凝聚在身前的、散发着毁灭性能量的金色裁决符文，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内部在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战！
裁决？湮灭？
那缠绕巨戟的黑暗……那同源的魔光……
还有……刑天……那个挡在她身前的少年……最后那充满歉疚和释然的眼神……那句“快跑”……
巨大的混乱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挣扎，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李小燕的意识！那浩瀚的战神意志与属于“李小燕”的情感、记忆，在这具脆弱的身躯里疯狂地碰撞、撕扯！
“呃啊——！！！”
李小燕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凄厉尖啸！悬浮在空中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包裹着她的金色烈焰如同失控的野马，疯狂地明灭、波动！眉心那轮微缩的太阳般的光芒，也急剧地闪烁、黯淡！
那道凝聚在她身前、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金色裁决符文，在剧烈的能量冲突中，如同失去了目标般，光芒骤然一暗，随即如同破碎的琉璃，无声地崩解、消散，化为点点金色的光尘，迅速湮灭在空气中！
“噗通！”
失去了能量的支撑，李小燕的身体如同折翼的飞鸟，从半空中重重地跌落下来！再次摔在冰冷的石台上！那璀璨的金色烈焰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露出了她苍白如纸、布满泪痕和痛苦神色的脸庞。眉心那点金芒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地燃烧着。巨大的疲惫和灵魂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将她淹没，眼前一黑，意识再次沉入了无边的黑暗。这一次，连那层微弱的守护金光都未能出现。
广场上，那浩瀚如海的金色战意威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满地狼藉、破碎的石粉、倒毙的干尸、重伤呻吟的村民，以及石台上，两个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少年少女。
寒风呜咽着卷过，如同亡魂的低泣。死寂再次笼罩了黑石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深沉，更加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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