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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伤痕与新生

冰冷的石屑混着尘土簌簌落下,砸在刑天低垂的颈背上,带来细微的刺痛。他像一头被抽掉了脊梁的凶兽,蜷缩在厚厚的尘埃里,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后心那片被邪异肉芽强行缝合的伤口,火辣辣的痛感混着刺骨的虚寒,仿佛有冰锥在伤口里搅动。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山洞里回荡,带着血沫的腥甜。

右手掌心传来坚硬的触感和冰冷的温度。他缓缓摊开五指。那枚古朴的青铜指环,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布满紫黑色裂纹的掌心。指环表面的幽光已彻底内敛,铜绿斑驳,毫不起眼,仿佛刚才那撕裂灵魂的恐怖信息洪流和冰冷的契约之力从未发生过。

但刑天知道,不一样了。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右手的手指。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传来,并非肌肉的酸软,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仿佛这整只手臂,从骨骼到皮肉,都被强行塞进了一种冰冷、沉重、带着原始饥饿感的异物。那紫黑色的裂纹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伴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吸力,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稀薄的尘埃、石屑,甚至……身下尘埃里早已枯死的苔藓残骸最后一点腐朽的死气。

“呃……”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冰冷的“饱足”感,如同滴水渗入龟裂的焦土,微弱却清晰地缓解着身体深处那巨大的空虚。这感觉怪异而危险,却让他几近枯竭的身体,诡异地恢复了一丝支撑的力量。

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冰冷眸子越过满地狼藉的碎石,死死盯住山洞另一侧那个倒在尘埃里的身影。

李小燕依旧昏迷着。

她侧躺在冰冷的石地上,单薄的衣衫被碎石划破了好几处,露出底下同样布满细小擦伤的苍白肌肤。长发散乱地粘在汗湿的额角脸颊。然而,最刺目的,是她眉心正中!

那里,一道细长、竖直、如同被最纯粹的熔金烙印上去的奇异纹路,正散发着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金色微芒!这光芒虽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威严,仿佛沉睡的火山内流淌的岩浆,内里蕴含着足以焚山煮海的恐怖力量。纹路本身并不复杂,线条古朴刚硬,透着一股斩破一切阻碍的锐利战意。

刑天冰冷的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瞬间闪过那炸裂的石碑和最后没入她眉心的金色流光!这纹路……就是那恐怖意志的残留?她……也变成了怪物?和自己一样的怪物?

一种极其复杂、冰冷又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确认感,如同毒藤般悄然缠绕上心脏。是同病相怜?还是……确认这世上并非只有自己如此?

就在这时,李小燕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眉心的战纹金芒随之微微一闪。一股微弱却极其纯粹、带着不屈守护意志的暖流,如同沉睡的岩浆在暗河深处涌动,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散逸出来一丝。

嗡!

刑天右手掌心那枚沉寂的青铜指环,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死水,猛地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只有刑天能感知到的嗡鸣!指环内部那冰冷的意志核心似乎被这截然相反的力量所刺激,瞬间传递出一股强烈的、冰冷的“吞噬”欲望!刑天右臂上的紫黑裂纹骤然亮起,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贪婪地指向李小燕的方向!

“嘶——!”刑天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攥紧了右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紫黑色的裂纹之中,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强行压制住那股源自血脉、源自指环的冰冷饥渴!

不能!绝不能!

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恐惧。不是对敌人的恐惧,而是对自己体内这诡异力量本能的、失控的恐惧!刚才山洞深处那两股意志在他灵魂中疯狂对撞、撕扯的极致痛苦,如同烙印般刻在记忆里。他毫不怀疑,若此刻放任这噬魂之力扑向李小燕眉心那微弱金芒,等待他们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灵魂的彻底湮灭!

他死死咬着牙关,下颌线绷紧如铁。右臂的紫黑光芒在自我压制下不甘地闪烁了几下,终于缓缓黯淡下去,重新蛰伏。指环的嗡鸣也归于沉寂。

短暂的僵持后,刑天强行挪开目光,不再去看李小燕眉心那刺目的战纹。他需要活下去。她也需要。在这鬼地方,多一个喘气的,总比多一具尸体强。他挣扎着,用左手撑住冰冷的石壁,拖着那条依旧沉重麻木的伤腿,试图站起来。

“咔啦…”一块被他膝盖压住的石碑碎片被带动,滚落开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刑天动作一顿,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片爆炸中心。

石碑已彻底化为齑粉和大小不一的碎石块,散落一地。在几块较大的灰白色碎石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反射着微弱的光。

他挪过去,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拨开碎石。下面赫然是几块鸽子蛋大小、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石头——灵石!虽然品阶看起来极低,但那纯净温和的能量波动,对此刻油尽灯枯的他而言,无异于沙漠中的甘泉!

旁边,还有一本用某种坚韧兽皮制成的册子,封面早已腐朽,但内页保存尚算完好,依稀可见几个古朴刚劲的字迹——《基础锻体拳》。最底下,压着一个小小的、灰扑扑的布袋,鼓鼓囊囊。

刑天眼中精光一闪!顾不上脏污,他一把抓过那几块灵石。入手温润,一股精纯平和的能量顺着手臂缓缓流入枯竭的身体。虽然杯水车薪,却如同久旱逢雨,让他精神猛地一振!后心伤口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一分。

他毫不犹豫地将其中一块灵石紧紧攥在左手掌心,全力运转那刚刚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噬魂诀》基础篇!

嗡!

一股冰冷、霸道、却又带着奇异效率的吸力,瞬间从刑天左手掌心爆发!那块下品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灰败!其内部精纯温和的能量,如同被无形的黑洞强行抽取,瞬间被噬魂诀那冰冷的转化机制碾碎、提纯,化为一股带着冰冷属性的精纯气流,粗暴地涌入刑天干涸的经脉!

“哼!”刑天闷哼一声,额角青筋再次暴起!这股被强行转化的能量虽然精纯,却带着噬魂诀特有的冰冷和霸道,冲入经脉如同冰刀刮过!远不如灵石本身温和。但此刻,他别无选择!剧痛换来的是力量的快速恢复!空虚的丹田气海如同注入寒泉,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充盈起来。

一块…两块…三块下品灵石在他手中接连化为灰白的粉末。

当最后一块灵石的粉末从指缝间滑落时,刑天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依旧不稳,后心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濒死的窒息感,已被强行驱散了大半!一股冰冷的力量感重新在四肢百骸流转,虽然带着噬魂之力特有的阴寒,却无比真实!他感觉自己的境界,竟在这绝境之中,因祸得福般稳固在了武者巅峰的边缘,甚至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他这才拿起那本兽皮册子,快速翻看。果然是凡俗武馆最常见的那种黄阶低级锻体拳法,招式粗浅,运力法门也简陋。但此刻,对空有力量却无章法的他们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他将其塞入怀中。

最后,他打开了那个灰扑扑的小布袋。一股混杂着泥土和陈腐气息的药味扑面而来。里面是几个粗糙的陶瓷小瓶。他拔开其中一个的塞子,里面是几颗龙眼大小、色泽暗红、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药丸。另一个瓶子里,则是黏稠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黑色药膏。

“赤血丹?黑玉断续膏?”刑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赤血丹,低阶武者常用的虎狼之药,能在短时间内激发气血,代价是透支潜力甚至损伤根基,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用。黑玉断续膏则是治疗外伤的普通药膏。看来这洞府的原主人,生前也并非什么高手,准备的也都是些底层货色。

但对此刻的他们来说,这就是救命稻草!

刑天毫不犹豫地倒出一颗赤血丹,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直接咽下!丹药入腹,瞬间化作一股狂暴灼热的洪流,如同点燃了干柴,猛烈地冲向他枯竭的丹田和受损的经脉!

“噗!”他身体一晃,一口带着滚烫热气的淤血猛地喷了出来!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病态的潮红!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穿刺!这是强行催谷的代价!

然而,就在这狂暴药力肆虐的瞬间,他右臂上的紫黑色裂纹再次幽光一闪!一股冰冷霸道的吸力自发产生,如同饥饿的饕餮,竟主动迎向那股狂暴灼热的药力洪流,贪婪地撕扯、吞噬起来!

嗤——!

体内仿佛响起了冰水浇入滚油的刺耳声响!那股狂暴灼热的药力,竟被噬魂之力强行撕扯、吞噬、转化!灼痛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为精纯、但依旧带着冰冷属性的能量洪流,迅速补充着他刚刚恢复的力量!甚至隐隐修复着狂暴药力对经脉造成的细微损伤!

“这……”刑天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噬魂之力……竟连药毒也能吞噬转化?这发现让他心头一凛,冰冷中又生出一丝掌控力量的决绝。

他不再犹豫,立刻挖出一大块黏稠清凉的黑玉断续膏,反手艰难地涂抹在自己后心那狰狞的伤口上。药膏触及翻卷的皮肉和那诡异的紫黑肉芽,带来一阵强烈的清凉刺痛感。他能感觉到药力在缓慢渗透,缓解着那火辣辣的剧痛。

做完这一切,刑天喘息着,目光再次投向依旧昏迷的李小燕。她眉心的战纹金芒似乎比刚才又微弱了一丝,如同风中残烛。

此地绝不可久留!赵虎和那些村民随时可能追来!黑石村回不去了,必须另寻生路!

他挣扎着,用刚刚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光扫过山洞角落那堆惨白的骸骨,最终落在骸骨主人那向前伸展、指骨微曲的枯手上。

沉默片刻。刑天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他对着那不知名的骸骨,极其僵硬地、幅度极小地弯了一下腰。无关敬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确认——确认力量的代价,确认这弱肉强食世界的法则。

然后,他转身,脚步沉重却坚定地走向李小燕。

每一步都牵扯着后心刚敷上药膏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他在李小燕身边蹲下,伸出左手——那只相对“正常”的手,探向她的肩膀。指尖即将触及她单薄衣衫的瞬间,他动作顿住了。目光落在她眉心那道微弱却威严的金色战纹上,仿佛那里盘踞着一条沉睡的真龙。

“怪物……”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不知是说她,还是说自己。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封的决断。左手不再犹豫,穿过她的颈后和膝弯,猛地发力!

“唔……”昏迷中的李小燕似乎被这动作牵动了伤势,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痛哼,身体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极其纯粹的战气应激般从她体内散逸出来,带着守护的本能,轻柔却坚韧地托了她身体一下,竟让刑天感觉手上的重量轻了几分。

刑天身体一僵,冰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诧。这股力量……在护着她?

他不再多想,双臂发力,猛地将李小燕那轻飘飘的身体抱了起来!少女温软的身体紧贴着他冰冷的胸膛,一种极其怪异的触感传来。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颈侧,温热的呼吸拂过他冰冷的皮肤,带着一丝微弱的馨香,与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气息格格不入。

刑天僵硬地站着,如同一尊抱着易碎琉璃的冰冷石像。他从未与人如此贴近。这感觉陌生而……危险。他下意识地想松手,但目光扫过洞口外愈发黯淡的天光和呜咽的寒风,终究还是死死抱紧。

他最后扫了一眼这充满死亡与奇遇的山洞,目光在角落的骸骨和满地石碑碎片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他抱着怀中昏迷的少女,拖着依旧麻木沉重的伤腿,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那唯一透着微光的洞口挪去。

洞外,是未知的莽莽山林,是凛冽的寒风,是紧追不舍的杀机,也是……渺茫的生路。

残阳如血,将洞口最后一点微光也染成了凄艳的红,如同泼洒的浓稠血浆,映照着少年抱着少女蹒跚而行的、孤绝如受伤野兽般的剪影。每一步落下,都在冰冷的石地上留下一个混合着血污与尘泥的沉重脚印,深深浅浅,蜿蜒着,没入洞外那片吞噬一切的、灰暗的莽林深处。

前路未知,伤痕累累,新生渺茫。唯有活下去的本能,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未熄的野火,冰冷地燃烧着,驱使他向前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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