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山林间的追迹者
初升的阳光穿透稀疏的云层，将金红色的光斑洒在莽莽苍苍的山林间。露水从草叶尖滚落，折射出细碎的光点。空气清冽，带着草木的微腥和泥土的芬芳。然而，这晨间的宁静，却无法驱散刑天和李小燕心头沉甸甸的阴霾。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在崎岖的山道上跋涉。刑天走在前面，步伐沉稳有力，如同不知疲倦的磐石。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罗盘，不断扫视着前方密林的间隙、地面的痕迹、远处山峦的走势，修正着前进的方向。西北，那条隐约的银色河流带，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坐标。
李小燕紧紧跟在后面，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步伐。体内那股温润的暖流，在《莽牛劲》功法的引导和兽王精肉残存血气的滋养下，如同溪流般在几条初通的“通道”中缓缓流转。这暖流带来了远超以往的体力，让她能勉强跟上刑天那近乎冷酷的行进速度，不再像之前那样气喘吁吁。拳峰上破皮的伤口已经结痂，只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感，时刻提醒着她那石破天惊的一拳并非虚幻。
她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反复咀嚼着《莽牛劲》的口诀和图谱。“力发于足，通于腰脊，达于拳掌……”意念尝试着引导暖流，模仿着“莽牛踏地”的沉凝姿态。每一次意念引导成功，暖流顺畅流转，都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掌控感。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自己每一步踏出，脚掌抓地时传递上来的力量，似乎比之前更稳、更有韧性了。
力量的种子在萌芽，带着微弱的希望。
然而，刑天周身散发的那股冰冷气息，却如同无形的屏障，隔绝了这份新生的喜悦。自从山洞崩塌、她挥出那一拳后，刑天的话更少了，眼神也变得更加幽深莫测。那只布满魔纹的右手，始终深藏在破烂的衣袖里，像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禁忌。李小燕几次想开口询问路线或休整，话到嘴边，又被他那拒人千里的冰冷气场逼了回去。一种无形的隔阂，在沉默的跋涉中悄然滋长。
“欲速则不达。”李小燕看着刑天那仿佛不知疲倦的背影，心中默默念道。身体的疲惫虽然被暖流缓解，但精神的高度紧张和持续的体力消耗，依旧让她感到阵阵虚乏。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瞥向刑天腰间挂着的那个简陋的兽皮水囊。水，快没了。
就在这时，走在前方的刑天猛地停下了脚步！
毫无征兆！如同疾驰的奔马瞬间钉在了原地！
他身体微微前倾，头颅微侧，耳朵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那双冰封的眼眸瞬间锐利如刀，死死锁定了右前方一片茂密的、挂满藤蔓的灌木丛！周身的气息骤然收敛，如同即将扑击的猎豹，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杀意！
“噤声！”一个极低、如同寒冰摩擦的声音传入李小燕耳中。
李小燕的心脏骤然缩紧！所有疲惫瞬间被巨大的恐惧驱散！她猛地屏住呼吸，身体僵在原地，连指尖都不敢动弹一下！目光顺着刑天的视线望去——那片灌木丛枝叶浓密，在晨光下投下深深的阴影，除了风吹过叶片沙沙作响，什么也看不见。
但刑天那如临大敌的姿态，绝非作伪！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和两人压抑到极点的心跳声。
突然！
刑天那只深藏衣袖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没有完全暴露，只是袖口微微敞开一丝缝隙。李小燕眼角的余光瞥见，他那只布满紫黑魔纹的手指，正对着那片灌木丛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嗡……
一股极其微弱、冰冷、带着无形吸扯力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扩散开去！
李小燕只觉得一股阴冷的寒意瞬间掠过皮肤，让她汗毛倒竖！她并非那精神波动的目标，仅仅是边缘的波及，就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适和……恐惧！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窥视、舔舐！
然而，就在这冰冷精神波动扩散的刹那——
“哗啦！”
那片看似平静的灌木丛深处，猛地响起一阵极其突兀、慌乱的枝叶摩擦声！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如同被扼住喉咙的惊呼！
“唔！”
紧接着，是几声粗重而惊惶的喘息！虽然极力压制，但在刑天那非人的感知和李小燕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清晰可闻！
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李小燕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是赵虎！一定是赵虎带着人追上来了！
刑天眼中冰寒的杀意瞬间暴涨！那丝缝隙中露出的魔纹手指，紫黑色的幽光骤然亮了一瞬！一股更加凝练、更加贪婪的吞噬欲望，如同实质的毒蛇，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猛地刺向灌木丛深处！
“啊——！”一声更加凄厉、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的短促惨叫，猛地从灌木丛后爆发出来！随即又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生生掐断！
“虎……虎哥！柱子他……他怎么了？！”一个带着哭腔、极度惊恐的声音响起，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和身份！
“闭嘴！蠢货！”一个粗暴、压抑着狂怒和恐惧的声音低吼道，正是赵虎！“邪……邪门！快撤！离开这片鬼林子！”
灌木丛剧烈地晃动起来，伴随着几声凌乱的、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迅速朝着远离刑天他们的方向退去！那惊慌失措的动静，如同丧家之犬，哪里还有半分追猎者的气势？
直到那混乱的声响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刑天才缓缓放下了那只魔纹右手，重新藏入袖中。他周身那股冰冷的杀意缓缓收敛，但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深难测，仿佛吞噬了什么无形的东西，又像是在回味。
李小燕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看着那片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灌木丛，又惊惧地看向刑天那只深藏不露的右手。刚才那瞬间爆发出的冰冷吸力和灌木丛后传来的惨叫……刑天做了什么？他……他隔空杀人了？用的是那……那邪异的吞噬之力？
“是……是赵虎他们？”李小燕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刑天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迈开脚步，继续朝着西北方向走去，步伐依旧沉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只挡路的蚊虫。
李小燕看着他的背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刑天的沉默和那漠然的态度，比赵虎的追杀更让她感到恐惧。那邪异的力量，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他真的还是那个在黑石村与她相依为命的沉默少年吗？
“刚……刚才那个人……”李小燕鼓起勇气，声音依旧发颤，“他……死了？”
刑天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风刮过：“被死气怨念反噬，心神崩溃。不死也废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残酷的漠然，“噬魂之力，对心志不坚的废物，是剧毒。”
李小燕如坠冰窟。心神崩溃？不死也废？仅仅是被刑天那诡异的吞噬之力波及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股阴冷精神波动带来的不适，一股强烈的后怕让她遍体生寒。如果自己不是离得稍远，或者刑天没有控制……
她不敢再想下去。看着刑天那决绝冰冷的背影，看着那深藏魔纹的右手，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和距离感将她紧紧包裹。她想起了山洞里那具惨白的骸骨，想起了那枚被刑天捏碎的邪戒。这力量，真的能带他们走向生路吗？还是最终会将他们一起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福兮祸所伏……”李小燕在心中苦涩地默念。赵虎的威胁暂时退去，但刑天身上那冰冷邪异的力量阴影，却如同更浓重的乌云，沉沉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她咬了咬牙，压下翻涌的恐惧和疑虑。前路未卜，危机四伏。她没有选择。她只能跟上那个散发着致命吸引力和恐怖威胁的背影，踏入更深的山林。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薄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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