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离洞的准备
冰冷的山风卷过斜坡，带来泥土、草木和远处山林的潮湿气息，也吹散了两人身上浓重的烟尘和劫后余生的心悸。李小燕瘫坐在冰冷的草地上，大口喘着气，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逃亡时耗尽的体力。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那只刚刚爆发出石破天惊力量的拳头，此刻指关节处破皮红肿，渗出的血珠混着石粉和泥土，凝结成暗红色的痂块，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
这痛楚如此真实，不断提醒着她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一拳碎巨石！
体内那股温润的暖流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几乎难以察觉。那毁天灭地的力量感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只留下这具依旧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躯壳和一个巨大的谜团。
她茫然地看向几步外的刑天。
刑天已经站起身，背对着她，面向着崩塌后彻底封死的山壁。烟尘尚未完全散去，如同一道灰黄色的幕布，遮住了那个曾给予他们庇护和诡异机缘的入口。他站得笔直，但李小燕敏锐地察觉到，他那宽阔的肩膀似乎比平时绷得更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他那只布满紫黑魔纹的右手，此刻深深地藏在破烂的衣袖里，袖口边缘隐约可见一丝不祥的幽光。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询问那一拳。但那沉默的背影，如同一座压抑的冰山，散发着比山风更冷的寒意。一种无形的隔阂，似乎随着那惊天一拳和崩塌的山洞，悄然横亘在两人之间。
李小燕的心沉了沉，一股难言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她默默地将那只受伤的、沾满泥土和血痂的右手藏进衣袖里，用另一只手撑着冰冷的草地，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让她微微踉跄了一下。
“我们……接下来去哪？”她低声问，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黑石村是回不去了，这茫茫荒野，何处是容身之所？
刑天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冰封的眼眸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和漠然，仿佛刚才李小燕那石破天惊的一拳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李小燕狼狈的模样，在她那只刻意隐藏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投向四周莽莽苍苍的山岭。
“清点东西，补充体力，然后离开这里。”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没有任何废话，直指生存的核心。“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李小燕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是啊，活下去，才是眼前唯一重要的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开始摸索自己身上那点可怜的“家当”。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块淡青色的灵石。灵石入手温润清凉，丝丝缕缕的纯净灵气散发出来，让她精神微微一振，连体内那丝微弱的暖流都似乎活跃了一丝。她又拿出那卷用兽皮制成的《莽牛劲》卷轴，卷轴坚韧，带着历史的厚重感。最后，是那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布包，里面装着那小块干瘪发黑、散发着淡淡腥气的兽王精肉。她的指尖在怀里最贴身的口袋处停顿了一下，隔着粗糙的布料，能清晰感觉到那两枚冰冷坚硬的螺丝钉的轮廓。这个秘密，她必须死死守住。
刑天也在清点。他拿出自己那块灵石，又掏出那块稍大一些的兽王精肉，还有那几片锋利的金属刀片、坚韧的黑线以及那个打不开的扁平金属盒子。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将东西分门别类放好。
“灵石贴身收好，关键时刻补充元气。”刑天将那块备用灵石也拿出来，放在两人中间的地上，“这块备用，谁需要谁用。”
李小燕点了点头，默默地将自己的灵石小心地塞回怀里最深处，紧贴着那两枚螺丝钉。冰凉的灵石和冰冷的金属件贴在一起，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
“功法，”刑天拿起那卷《莽牛劲》，目光扫过卷首那几个虬劲有力的大字，“尽快记熟。尤其是你。”他的目光落在李小燕身上，带着审视，“那股蛮力，需要引导。这功法正好合用。”
李小燕心头一紧。刑天果然还是提了那一拳！虽然语气平淡，但那“蛮力”二字，却像针一样刺了她一下。她默默接过卷轴，入手微凉沉重。她知道刑天说得对，那股力量来得诡异狂暴，不受控制，如果不能掌握方法，下次爆发时，伤到的可能不仅是敌人，还有自己，甚至……刑天。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杂念，借着逐渐明亮的天光，开始专注地研读卷轴上的文字和图谱。
“莽牛负山，势大力沉……意守丹田，气贯周身……力发于足，通于腰脊，达于拳掌……”艰涩的口诀，配合着旁边那几幅姿态沉凝、筋肉虬结的练功图，让她看得有些头晕眼花。这和她想象中的“武功秘籍”完全不同，更像是一种对身体力量运用的深奥哲学。她努力集中精神，尝试着去理解那些拗口的词句，想象着体内那股微弱的暖流按照图谱描述的路径流转。
说来也怪，当她尝试着用意念引导体内那丝暖流，模仿图谱中“莽牛踏地”的桩功姿态时，那股暖流竟真的微微加速流转起来！虽然极其微弱，却如同找到了河道的小溪，不再像之前那般散乱无章！暖流所过之处，身体的疲惫酸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丝！这发现让她精神一振，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卷轴中。
刑天则拿起那块属于自己的兽王精肉。他拔出藏在腿侧、用兽筋和木柄简单绑缚的锋利石片（之前在洞中捡到的碎石打磨而成）。动作熟练而精准地切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那干瘪发黑的肉块散发着浓烈的腥气，让人闻之欲呕。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那一小块肉干丢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眉头紧紧皱起，显然那味道和口感都极其糟糕。但他眼神冰冷，仿佛在吞咽的不是食物，而是生存下去必须咽下的苦药。他强行将肉块咽下，然后立刻盘膝坐下，闭上双眼，似乎在运功引导那股入腹的、药效流失严重的血气精华。他周身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沉凝冰冷，那只藏在袖中的魔纹右手，衣袖下的幽光似乎也微微亮了一瞬。
李小燕看着刑天那面无表情吞咽“毒药”的样子，胃里一阵翻腾。她捏着自己那块小得多的肉干，凑到鼻尖闻了闻，那股混合着陈腐和腥气的味道让她差点当场吐出来。她苦着脸，求助似的看向刑天：“这……这个……一定要吃吗？”
刑天睁开眼，冰冷的视线扫过她：“除非你想一直当个累赘，或者下次被石头砸死的时候，祈祷还有那股‘蛮力’救命。”他的话毫不留情，像冰冷的刀子。
李小燕脸色一白，咬了咬牙。刑天的话虽然难听，却是赤裸裸的现实。她闭上眼睛，心一横，将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肉干塞进嘴里，用尽全身力气咀嚼！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腥膻和陈年腊肉味的古怪口感瞬间充斥口腔，让她干呕连连！她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胡乱嚼了几下，便梗着脖子，硬生生吞了下去！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在胃里炸开！如同吞下了一小块烧红的炭！那热流极其霸道，瞬间冲向四肢百骸！李小燕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沸腾起来！皮肤变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感觉，远比她之前体内那股温润暖流要狂暴得多！
“意守丹田！引导血气！”刑天冷硬的声音及时传来。
李小燕一个激灵，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忆着《莽牛劲》卷轴上描述的行气路线。她盘膝坐下，闭上眼睛，用意念拼命引导着那股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滚烫热流，试图将其纳入那几条刚刚感知到的、暖流运行过的“通道”。
过程极其艰难痛苦！那股兽王精肉蕴含的血气精华虽然流失严重，但对于她这从未修炼过的身体来说，依旧如同脱缰的野马！她感觉自己像在驯服一头狂暴的凶兽，意念如同脆弱的缰绳，随时可能崩断！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淌下，浸湿了褴褛的衣衫。
刑天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看到李小燕的身体微微颤抖，皮肤下隐隐有血气奔涌的红光，眉头紧锁，显然承受着不小的痛苦。但她的呼吸虽然急促，却并未紊乱，显然在努力按照功法引导。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随即又恢复了冰封的漠然。他不再关注李小燕，而是站起身，走到山坡边缘，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连绵的山岭如同沉睡的巨兽脊背，在晨光中显露出青灰色的轮廓。稀疏的林木点缀其间，远处隐约可见一条蜿蜒如带的银色反光——那应该是一条河流。风从西北方向吹来，带着更加湿润的气息和……一丝极淡的、属于人类聚居地的烟火气？
刑天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升起，驱散了大部分的晨雾。他辨认着云层的走向和远处山脉的走势，又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苔藓的浓密程度和草叶的倒伏方向。
“方向，西北。”片刻后，刑天做出了判断，声音低沉而肯定，“那边有水源，地势相对平缓，可能通向官道或城镇。”他指向那条隐约的银色反光带方向。荒野生存的经验，如同本能般刻在他的骨子里。
李小燕此时也终于勉强将那股狂暴的热流压制下去，引导着它化为丝丝缕缕温热的能量，融入四肢百骸。虽然过程痛苦，但效果立竿见影！身体的疲惫感大大减轻，虚弱感一扫而空，连之前逃亡时磕碰出的淤青似乎都在加速消散！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满韧性的力量感在她体内滋生！她缓缓睁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连拳峰上的刺痛都减轻了许多。
她看向刑天，正好听到他判断的方向。西北？河流？城镇？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心头燃起。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惊喜地发现身体果然轻松有力了许多，那《莽牛劲》的桩功和兽王精肉的效果简直神异！
“都好了？”刑天转过身，冰冷的视线扫过她，在她红润了一些的脸颊和不再虚浮的脚步上停留了一瞬，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嗯！”李小燕用力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新生的活力，她扬了扬手中的《莽牛劲》卷轴，“这个……很有用！还有那肉……”她想起那可怕的味道，脸又垮了下来。
刑天没理会她后半句的抱怨。他弯腰将地上那块备用的灵石捡起，塞进自己怀里。又将那些锋利的刀片和黑线仔细收好。“卷轴收好。路上有时间就背熟它。”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西北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凝重，“离开这里，不代表安全。赵虎的人，或者村里的追兵，随时可能出现。荒野里的猛兽毒虫，比人更危险。”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刚刚因力量增长而生出的一丝轻松，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李小燕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感受着那新生的力量感和依旧存在的刺痛。
前路，依旧是未知的荆棘和潜伏的危机。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病秧子”。
“我知道。”李小燕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她将《莽牛劲》卷轴仔细贴身藏好，又将怀里那两枚冰冷的螺丝钉按了按，仿佛在汲取某种无形的力量。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彻底崩塌、烟尘散尽后只剩下一片狼藉碎石的山壁。那个改变他们命运的山洞，连同那具神秘的骸骨、碎裂的石碑、邪异的戒指，都被深埋地底。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李小燕低声念了一句，像是在对自己说。灵石、功法、微薄的力量，还有刑天这个冰冷却可靠的同伴，就是她此刻仅有的“器”。
刑天已经迈开了脚步，朝着他判断的西北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初升的阳光下显得挺拔而孤绝，步伐沉稳有力，那只魔纹右手依旧深藏袖中。
李小燕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将所有的恐惧、茫然和对未来的不确定，都暂时压入心底。她抬起脚，跟上了那个冰冷而决绝的背影，踏入了茫茫未知的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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