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那如同实质的冰冷目光刺向门外，柴房里的空气瞬间冻结成冰。王铁柱和林小猴脸上的笑容僵住，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斧头和柴火。李小燕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赵虎那怨毒的窥视和刑天眼底升腾的冰冷杀意，如同两条即将碰撞的毒蛇！
然而，门外那片阴影死寂一片。刚才那缕怨毒的气息如同滴入大海的墨汁，彻底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风吹过柴房破门发出的呜咽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刑天幽深的眸子在门口那片空地上逡巡了许久，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最终，那翻腾的杀意如同被强行摁入深潭的火焰，缓缓收敛。他紧握斧柄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弯下腰，沉默地继续劈砍那根粗壮的原木。斧刃落下，沉稳有力，断口平滑，再无异样气息泄露。但那紧绷的脊背和周身散发出的、更加深沉的冰冷死寂，却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凶险。
柴房里的气氛依旧压抑。王铁柱和林小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魂未定。两人默默地重新开始干活，动作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劈砍声也低了下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直到申时的铜锣声如同催命符般响起，宣告着一天苦役的结束。杂役们拖着灌铅般的双腿，如同行尸走肉般涌向杂役院空地，领取那点可怜得如同施舍的“神仙汤”和“金刚馍”。
依旧是那浑浊发黄、漂浮着烂菜叶的汤水。依旧是那黑硬、几乎能硌掉牙的窝头。数量依旧少得可怜，勉强维持着不被饿死的底线。张扒皮肥胖的身影堵在木桶前，三角眼扫视着众人麻木的脸，嘴角带着刻毒的快意。他今天似乎格外得意，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恶语相向，只是那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每一个领取食物的人，最终在李小燕和刑天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李小燕低着头，默默领了自己那份。冰冷的汤水滑过喉咙，带来熟悉的苦涩和恶心感。她小口啃着那硬如石块的窝头，每一口都刮得喉咙生疼，胃里却依旧空落落的。昨夜的修炼和白日里繁重的劳作，消耗巨大。这点食物，如同杯水车薪。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刑天劈柴时那惊悚的一幕，赵虎如影随形的窥视，张扒皮刻毒的刁难……这一切如同沉重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她机械地吞咽着最后一点窝头渣滓时，一只沾着泥土和木屑的大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肘。
是王铁柱。
他憨厚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神秘，左右飞快地瞟了一眼，见张扒皮正背对着他们唾沫横飞地训斥另一个杂役，才压低声音，瓮声瓮气地说：“燕妹子……刑天兄弟……一会儿……收工了……去……去后山……老地方……”
后山？
李小燕一愣。青阳武馆依山而建，杂役院后面是一片荒芜陡峭的山坡，乱石嶙峋，灌木丛生，平日里除了巡山的护院，鲜有人至。王铁柱说的“老地方”，是半山腰一处极其隐蔽、被几块巨大山岩环绕的小小凹地。他们几个偶尔会在那里躲避张扒皮的盯梢，喘口气。
“去……去干嘛？”李小燕下意识地问，声音干涩。
王铁柱没回答，只是憨厚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朴实的兴奋和期待。他朝一旁的林小猴使了个眼色。林小猴立刻会意，如同做贼般，飞快地从自己那件打满补丁的短褂怀里，掏出两个用干净树叶仔细包裹好的小包！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诱人的、混合着谷物和油脂的香气，瞬间钻入了李小燕的鼻孔！
是食物的香气！
真正的、带着热气和油脂的食物香气！
李小燕的肚子瞬间不受控制地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小猴手中那两个树叶包裹！
林小猴小脸上满是得意和紧张，他像捧着稀世珍宝般，飞快地将两个小包塞进李小燕手里，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嘘——！别声张！快藏好！这可是俺和铁柱哥用昨天劈柴多出来的边角料，跟厨房负责倒泔水的李老头换的！两把柴火换一个窝头！就换了两个！俺们那份都省下来没吃呢！快走快走！一会儿那老狗该发现了！”他说完，不由分说地推着李小燕和旁边沉默的刑天，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李小燕只觉得手中那两个树叶包裹沉甸甸、热乎乎的，那诱人的香气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心头的冰冷绝望！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巨大的酸涩，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铁柱哥……小猴……”她声音哽咽，泣不成声。为了这口吃的，王铁柱劈柴劈得双手磨出血泡，林小猴要冒着风险去跟人交易，还要饿着肚子省下自己的那份！这份情谊，重如山岳！
刑天沉默地站在一旁，幽深的目光扫过李小燕手中那两个散发着热气的树叶包裹，又扫过王铁柱那布满老茧、沾着新鲜血泡的大手，以及林小猴那因为饥饿而微微凹陷的脸颊。他那万年冰封般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三人如同最默契的夜行者，趁着张扒皮还在唾沫横飞、其他杂役麻木领食的混乱，悄无声息地溜出杂役院，迅速融入渐浓的暮色之中。
后山的路崎岖难行，乱石嶙峋。李小燕身体疲惫，但心中那股暖流却支撑着她。刑天在前开路，动作如同山猫般敏捷，总能找到最稳妥的落脚点。王铁柱则小心翼翼地护在李小燕身后，防止她摔倒。
终于，他们抵达了半山腰那处隐蔽的凹地。几块巨大的、饱经风霜的山岩如同天然的屏障，将这片小小的空间与外界隔绝。凹地中央有一小片相对平整的地面，旁边还有一条细小的山泉流过，发出淙淙的悦耳水声。夕阳的余晖透过岩石的缝隙洒落下来，将这片小小的避风港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快！快坐下！”林小猴一屁股坐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小脸上满是迫不及待的兴奋，他搓着手，眼睛死死盯着李小燕怀里的树叶包裹。
李小燕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裹的树叶。
里面是两块……白面馒头！
虽然个头不大，颜色也带着点粗粮的微黄，但比起杂役院那黑硬的窝头，已是天壤之别！馒头还带着温热，散发着诱人的麦香！
“馒头！”李小燕惊喜地低呼出声，泪水再次涌了上来。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奢侈！
“嘿嘿！香吧？”林小猴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李老头说了，这是给外院弟子做点心剩下的边角料，刚出锅没多久！快！趁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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