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扰人清梦”的轻声呢喃,像是一滴落入滚油的冷水,在死寂的演武场上,炸开了锅。
但这一次,没有哗然。
只有恐惧。
一种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让四肢百骸都感到冰冷的、最纯粹的恐惧。
第一个动的人,是刃铁山。
他那僵硬的身影,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一闪之下,便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出现在刃无命面前。
但他停在了三步之外,一个充满了敬畏与安全感的距离。
他没有释放任何威压,收敛了所有锋芒,那张如同万载玄冰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外的情绪——那是混杂着惊骇、不解,以及一丝……忌惮的复杂神情。
“无命……”
执法长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干涩。他斟酌着词句,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家族后辈,而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同辈高人。
“刚才……那是什么?”
刃无命抬起眼,那双刚刚睡醒的眸子,还带着一丝朦-胧的水汽,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他看了看刃铁山,又茫然地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族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远处那个倒在血泊中,如同死狗般的身影上。
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的声音很轻,很无辜。
“梦见一根手指,从天上掉下来,把一只很吵的苍蝇……弹飞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回答,比任何精妙的解释,都更具威慑力。
梦?
一个梦,就能让灵台境的强者,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一指废掉?
这是何等恐怖的天赋!何等逆天的机缘!
刃铁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看着刃无命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再无人敢直视刃无命的眼睛。
那些曾经肆意嘲笑他的弟子,此刻都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他们只觉得双腿发软,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曾经的【废物】,在此刻,与那个令人心悸的【梦魇】,彻底画上了等号。
刃无命没再理会任何人。
他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心跳停滞的动作。
他迈开脚步,径直朝着远处躺尸的刃无锋走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补刀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同族?
刃无命的脚步很稳,不疾不徐。他走到刃无锋身边,低头看了一眼。
后者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显然还剩一口气。
刃无命皱了皱眉。
“真吵。”
他伸出脚,轻轻踢了踢刃无锋的身体,像是要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已经彻底损坏。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刃无锋的手指上。
那里,戴着一枚古朴的储物戒指。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刃无命蹲下身,动作娴熟地,将那枚戒指从刃无锋的手指上,褪了下来。
他甚至没用元炁,只是用最原始的方式,一点一点,将那代表着身份与财富的戒指,收入自己的掌中。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向着演武场外走去。
从始至终,没有一位长老出言阻止。
……
刃无命是被“护送”回那座破败小院的。
几名家族护卫,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去,神情恭敬到了极点。
直到那扇破旧的院门关上,他们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后怕。
院内,依旧是那份熟悉的清冷与破败。
刃无命独坐在石桌前,将那枚储物戒指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查看。
他闭上眼,内视己身。
灵台境·筑台蕴的境界,经过这一场酣睡与本能反击,已经彻底稳固,如同扎根于大地深处的磐石,再无一丝虚浮。
他的脑海中,一式指法的玄奥信息,如潮水般涌现。
《大梦千秋指》。
晦涩,玄奥,以他现在的境界,连皮毛都无法主动参透。刚才那一击,完全是系统与身体本能的结合,是沉睡中的无意识反击。
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食指。
修长,干净。
就是这根手指,终结了一场闹剧。
但也带来了新的,更大的麻烦。
他没有狂喜,没有激动。
独坐房中,他只是伸出自己的手指,看着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麻烦。”
力量的暴露,彻底打破了他想要的清静。
刃无锋废了,但他背后,还有一个身为家族实权人物的父亲。今天这番惊天动地的羞辱,种下的,只会是更深、更不死不休的仇恨。
就在他检视自身,思索着后续的麻烦时,眉头忽然紧紧地皱了起来。
灵台境带来的敏锐灵识,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内部。
在他经脉的深处,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潜伏着。
那是他早年被暗算,留下的经脉隐患。
在此次强行催动《大梦千秋指》的本能后,这缕黑气,仿佛被激活了,变得比以往更加活跃。
如跗骨之蛆,死死地纠缠着他的生机。
若不尽快根除,日后冲击更高境界之时,必成心腹大患,甚至有道基崩溃之危!
必须找到“净元草”。
刃无命的脑海中,迅速地搜索着与之相关的信息。
此草至纯至阳,是化解这种阴毒隐患的唯一灵药。
而它的生长之地,只有一个。
城外百里,凶名赫赫,被无数修士视为禁区的绝地——
【黑水沼泽】。
新的风暴,已在眼前。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