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沼泽。
此地没有风。
空气是凝固的,像一块吸饱了腐臭汁液的巨大海绵,压得人喘不过气。
刃无命一脚踩下。
“噗嗤。”
脚下的不是泥,而是一团烂肉与淤泥的混合物,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黑色的汁液溅上他一尘不染的玄色长靴,留下一个丑陋的斑点。
他微微皱眉。
那股气味更浓了。
像是百年腐尸的臭,又混杂着一丝引诱昆虫的、诡异的甜腥,直往鼻腔里钻。
刃无命屏住呼吸,灵识如一张无形的蛛网,悄然蔓延开来。
脚下的水面之下,无数细碎、阴冷的生命迹象如针尖般刺在他的感知里。它们潜伏着,滑行着,彼此吞噬着,构成了一个沉默而疯狂的杀戮世界。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也是亡者的乐园。
为了根除经脉里的那点隐患,值得走这一遭。
他念头通达,不再理会靴上的污秽,身形一纵,如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朝着沼泽深处掠去。
不等他深入百米。
前方的水面,突兀地向上鼓起一个巨大的土包!
“咕嘟——”
一个磨盘大小的浑浊气泡升腾、炸开,散发出更刺鼻的恶臭。
下一瞬!
“轰!!”
黑色的泥浆冲天而起,一道庞然黑影破水而出!
那是一头鳄鱼,却比寻常鳄鱼可怖百倍。它的身上没有完整的皮肤,而是覆盖着一层惨白色的骨甲,像是无数碎骨硬生生拼接而成。
腐骨毒鳄!
它没有咆哮,只有一道物理意义上的腥风,如重锤般砸向刃无命的面门!
巨口张开。
那满嘴的獠牙,并非利刃,而是一根根粗大的、断裂的惨白骨刺,上面还挂着不知名生物的血肉残渣。
一滴墨绿色的毒涎从它嘴角滴落。
“滋啦——”
毒涎落在旁边一截坚硬的枯根上,竟如热刀切黄油,瞬间将其腐蚀出一个冒着黑烟的深坑!
好霸道的毒!
刃无命目光一凝,脚下毫不停歇,身形如风中落叶,飘忽不定。
《闲庭步》!
他以一种近乎写意的姿态,贴着那腥风的边缘,向侧方滑出三尺。
堪堪避过。
但一丝毒涎还是溅射到了他的衣角。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他那价值不菲的玄蚕丝衣袍,竟被烧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边缘还在不断被侵蚀、扩大。
刃无命眼神冷漠。
硬拼,是蠢材所为。
这妖兽一身骨甲,寻常刀剑难伤,又有剧毒环身,与之缠斗,有害无利。
他的目标只是“净元草”。
就在刃无命与毒鳄对峙,寻找脱身之机时……
一道比腐骨毒鳄的毒涎更阴冷、更纯粹的杀机,如同深冬的冰锥,从他背后无声无息地锁定了他!
这股杀机,精准,专注,不含任何情绪。
不像妖兽的狂暴,更像……一个专业的猎人,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刃无命身形一滞,灵识在瞬间的紧绷下,捕捉到了一丝随风飘来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对话残响。
“……快走!听说‘野狗’封七也进了沼泽……”
“哪个‘野狗’?”
“还能是哪个!那个专杀豪门子弟的疯子!他接了黑市的悬赏,要一颗刃家子弟的头颅!”
“F!竟是他!灵台·识海固境界的顶尖刺客!快走快走!”
残破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刃无命的心,没有沉下,反而升起一丝了然。
原来是个专业的。
为了悬赏,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他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只是面对着身前那头因为扑空而愈发狂躁的腐骨毒鳄。
他故意将元炁的运转放缓了一瞬,身法也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凝滞。
一个破绽,卖了出去。
就是现在!
背后的那道冰锥般的杀机,瞬间暴涨!
如同一条潜伏在雪地里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致命的獠牙!
没有风声。
没有破空声。
一把淬着幽绿毒芒的匕首,如同从虚空中探出,无声无息,不带一丝烟火气地刺向刃无命的后心!
太快了!
也太安静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几乎与沼泽的阴影融为一体,手持匕首,身法如鬼魅般贴近。
黑衣,面罩,只露出一双狼一般阴鸷、残忍的眼睛。
封七!
刃无命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在匕首即将触及衣袍的刹那,他的身体以一种违反人体力学的姿态,极限扭转!
不是转身,是上半身如同麻花般硬生生拧了过来!
“噗嗤!”
致命的匕首,堪堪擦着他的心脏划过。
但手臂上,却被带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幽绿色的毒素,肉眼可见地沿着伤口蔓延,所过之处,血液都变成了不祥的黑褐色。
一击不中,封七似乎并不意外。
他甚至没有立刻发动第二次攻击,而是飘然后退,落在数米之外的一块岩石上,发出了沙哑而难听的笑声。
那笑声,像是两片生锈的铁在摩擦,又像是夜枭在用利爪打磨自己的喙。
“反应不错。”
封七饶有兴致地看着刃无命手臂上迅速发黑的伤口,眼神中满是猫捉老鼠的戏谑。
“可惜,中了我的‘腐心散’,你的元炁很快就会被废掉,如一滩烂泥。”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目光在刃无命和那头蠢蠢欲动的腐骨毒鳄之间来回扫视。
“现在……”
“你和那头畜生,都是我的猎物。”
前有巨鳄,后有毒刺。
身中剧毒,元炁被锁。
这片污秽的沼泽,瞬间化为了一座为他量身定做的、插翅难飞的死亡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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