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0月27日,魔都,黄昏时分。
炮弹在空中呼啸着落地,地面都随之震颤,子弹在头顶飞过,钻进残垣断壁中,还有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声和压抑的哭泣,断断续续的,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发出。
这不是某部电影的片场,这里是地狱。这是1937年深秋,地狱般的魔都战场。
林峰猛的睁开双眼,剧痛从左侧肩膀袭来,火烧火燎的。每一次呼吸都疼的他眼前发黑。
他挣扎着撑起半边身体,视线被血水和灰尘模糊。
眼前已不再是熟悉的图书馆,而是一栋栋倒塌的楼房,焦黑的木头。还有一面被炸的只剩半截的墙壁,上面还写着几个巨大的字“保卫魔都!”
空气中也不是纸张书籍的气味,而是弥漫着血腥味、硝烟味、焦糊味,还有尸体散发出的腐败气味。
身下则冰冷坚硬,不是他印象中光滑的地板,而是碎裂的水泥块和黏糊糊的泥土。
“呃…”又一阵剧痛袭来,他低头看向疼痛的来源。
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一个狰狞的伤口正在不断渗血,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衣襟。
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他的右手,正死死的攥着一把勃朗宁M1903手枪,枪口还带着一丝余温!
林峰的脑子像被重锤狠狠击中,嗡嗡作响。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碎片般涌入脑海:林峰,代号:麻雀,军统上海站行动组,以及…刹车声,枪声,倒下的同伴……
穿越!只存在于小说和影视剧中的情节,却在现实中上演了。
现在的他不是历史系学生林峰了,而是军统上海站行动组的特工“麻雀”林峰,此刻正身陷敌后,身受枪伤!
“哗啦…哗啦…”
一阵碎石滚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的还有沉重的皮靴踏地声,还有急促的日语交谈声:
“分开搜查”
“别让他跑了!”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样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是日军,就在这堆废墟的后面!声音越来越近,最多只有十几米!
林峰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他顾不得肩膀的剧痛,猛的翻身,用还能动的右臂支撑,紧贴着断墙根,向旁边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店铺废墟里挪去。动作牵扯到伤口,疼的他眼前一阵发黑,牙齿几乎要咬碎。
他死死的屏住呼吸,把身体缩进那片相对完整的废墟里,只留下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很快,两个身影出现在巷口。穿着土黄色的军装,打着绑腿,钢盔下面是充满冷漠和凶狠的脸。三八式步枪上,雪亮的刺刀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他们警惕的扫视着这片废墟,枪口微微抬起,随时准备射击。
其中一人用刺刀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地上的一堆瓦砾,另一人则朝着林峰刚才躺着的地方走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贴身的衣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着,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怎么办?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装死?也不行,这些日军往往会用刺刀给地上的尸体“补刀”!
那个日军士兵越来越近,皮靴踏在碎石上的声音如同踩在林峰的心脏上。
士兵的目光扫过林枫藏身的废墟,似乎停顿了一下。林峰甚至能看清他脸上沾着的灰土和那毫无人性的眼神。
士兵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林枫心头刚升起一丝侥幸的时候,一只受惊的野猫突然从林峰藏身处旁边窜出,凄厉的尖叫着,撞翻了几个空罐头盒,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谁?!”两个日军士兵同时厉喝,猛的转身,枪口瞬间指向林枫藏身的废墟!
完了!林枫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藏身之处暴露的瞬间,他的身体比思维更快的动了起来!
在那名日军士兵的枪口即将完全转过来锁定他的刹那,林峰的右手已经闪电般抬起!那把勃朗宁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没有瞄准,全凭这具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和爆发的本能!
他蜷缩在废墟的阴影里,身体压到最低,右臂几乎与地面平行的探出,手指则狠狠的扣下了扳机
“砰!砰!”
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枪口喷出的火焰短暂照亮了他混杂着恐惧和决绝的脸。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日军士兵身体猛的一震,胸口爆开两团血花。他脸上凶狠的表情瞬间凝固,被难以置信和茫然所取代,身体像截烂木头似的直挺挺的向后栽倒。
另一名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射击惊住了,但他反应却是不慢,抬起枪,下意识的就朝废墟方向扣动扳机!
“砰——咻!”
三八式步枪的射击声尖锐刺耳,子弹狠狠钉在了废墟上方的砖石上!
不能停!停下就得死!林峰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猛的向废墟内侧翻滚!同时,他握枪的右手凭着感觉,对着枪声响起的大致方向又是连续两枪!
“砰!砰!”
子弹呼啸着穿过烟尘,外面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林峰击中了目标!
但林峰的心却是沉到了谷底!暴露了!枪声会把附近的日军全部吸引过来!
果然,远处传来更多日军士兵的呼喝和杂乱的脚步声,皮靴踏地的声音从几个方向涌了过来!
“在那边!”
“包围他!”
没有时间犹豫,林峰忍着肩膀撕裂般的剧痛,手脚并用的从另一侧坍塌出的豁口钻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活下去!
他像头受伤的野兽一样,在残垣断壁间狂奔着。双脚每一次落地都震的肩膀伤口钻心的痛,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身后的喊叫声和零星的枪声却越来越近!
他冲过一个街角,眼前是一条相对“完整”些的小巷,两侧是紧闭的门板和高高的石墙。
就在他冲进巷子的刹那,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从侧上方袭来!
一个黑影从旁边一栋二层小楼的残破窗口扑下!手里雪亮的武士刀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直劈林峰的头颅!是埋伏,巷战中的日军惯用这种伏击手段!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林峰!千钧一发之际,这具身体经年累月训练出的战斗本能再次救了他!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猛的向后仰倒,一个狼狈不堪的“铁板桥”!武士刀的刀锋带着冰冷的寒意,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
噗的一声,刀锋深深砍入了他刚才位置的地面!
林峰仰面摔倒,后背着地,摔的七荤八素,肩膀的伤口更是疼得让他几乎昏厥。但他握枪的右手却条件反射般抬起,指向了那个扑空后踉跄落地的日军军曹!
那军曹反应也是极快,一击不中,立刻弃刀,反手就去拔腰间的王八盒子手枪!
“砰!”
枪声再次响起,是林峰先开了火!子弹精准的钻进了那日军军曹的眉心,在他脑后炸出一团红白之物。
军曹拔枪的动作僵住,身体晃了晃,像一根被伐倒的树木般栽倒在地,眼睛圆瞪着,充满了惊愕和不甘。
林峰躺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扯得全身疼痛。
他看着那具近在咫尺、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的侧过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呕吐物的酸臭,刺激着他的感官。
杀人了,三个,活生生的人,就在刚才几分钟之内,巨大的心理冲击和生理上的痛苦让他浑身不停的颤抖。
现代和平社会二十多年的道德准则在这战争炼狱里被击的粉碎。
然而,危险并未解除!巷口传来了更多嘈杂的脚步声和日语呼喊!追兵到了!
林峰挣扎着爬起,抹了一把嘴角的污物,眼神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中,反而被逼出一股狠厉。
他踉跄着冲向小巷深处,目光扫视着两侧紧闭的门户和高墙,寻找任何可能的生路。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摸向衣服的内袋,期望能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却只掏出来了个小小的火柴盒。盒面上还印着一行艺术字体:
“飞霞路73号·蓝山咖啡馆”。
飞霞路73号…蓝山咖啡馆…这是原主记忆碎片里那个安全屋的地址!
就在这时,巷口的光线一暗,几个端着枪的土黄色身影已经堵住了来路!
“在那里!”
“投降!投降!”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响起,街口一辆汽车猛的停住,轮胎在地上擦出几道黑印子。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车窗伸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手枪。根本没等那几个日军反应过来,“砰砰砰”几声枪响,子弹直愣愣的朝着他们飞了过去。
最前面的两个日军应声倒地,眉心各嵌着一个血洞,身体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最后一个日军见势不妙,猛的转身,就要往巷子深处钻。
那枪手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食指在扳机上重重一扣。“砰”的一声脆响,子弹从他的后背钻入,在前胸钻出。
那日军身体猛的一顿,直挺挺的扑倒在青石路面上,四肢抽搐了两下便再没了动静。
做完这一切,车上的人利落的收枪。然后车门被猛的推开,两道身影先后落地。
来人将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们快步走到林峰面前,两道目光从帽檐下扫过来,落在林峰身上时,带着审视,又带着一丝确认。
“口令?”
一个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
麻…麻雀归巢!”林枫的声音因为紧张和缺氧而嘶哑变形。这是原主某个记忆碎片里,同伴低声提起的归队暗号。
那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的点了点头。还没等林峰反应过来,左右胳膊已被两人牢牢架住。他们半扶半带地将他架到车旁,推搡着塞进后座,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而后汽车猛的一窜,卷起一阵尘土,毫不迟疑的沿着街道疾驰而去。原地只剩下几具日军尸体歪七扭八的倒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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