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鸾像是突然清醒般,软软地倒回林君淮怀里。
并且撇开脸,不看他。
林君淮长睫颤动,抿唇,不动声色地直起身。
“君淮,大家都在等你呢。”
门外,楚天樱心中焦急,面上却还要作出公事公办的模样。
一男一女,醉酒,会发生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门内没有声音,楚天樱更急切了,她抬手欲拍门。
门开了,林君淮一头鸦发被他随手束起,长发披散在身后,随风舞动。
依旧是那身白衣,衣着整洁。
看样子,她所担心的事情还未发生。
楚天樱刚松口气,便听他问,
“谁在等我?如此不将我的话放进心里?”
实际上,堂堂林家掌舵人,能在宴席上露面已是非常给面子。
在他明确表露出离去的意思后,不会有任何人不识趣地阻拦。
楚天樱一噎,为自己情急之下找的烂借口而傲恼。
林君淮没再追究,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厌恶。
真是,与那个女人一样,愚蠢到令人作呕。
“霞樱仙子追求者甚众,莫不是记错了,该是众人在等霞樱仙子才是。”
得了台阶,楚天樱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
“我跟他们也只是泛泛之交。”
楚天樱心中暗喜,他吃醋了,他在意她与旁人走得近。
她觉得,她终于凭借自己的能力加重了自己在林君淮心中的分量。
于是,她鼓起勇气,作出大义凛然的模样,提出了自己千思百转的念头。
“君淮,尤姑娘毕竟是一介凡人,将她放在修真界,她既无法修炼,又无法体会凡人的一生。”
顿了顿,她语气更加有煽动性,
“不若放她回凡间?这样魔尊无法找到她,也不会将矛头对准我们。她也可以成婚生子,儿孙绕膝,圆满地过了这辈子……”
盯着林君淮陡然冰冷的目光,楚天樱声音越来越小。
林君淮踏出房门,一步步逼近楚天樱,直逼得她一颗心高高提起。
他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的寒意让楚天樱情不自禁抖了抖。
楚天樱忽然有点后悔,她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
但同时她又有点委屈,她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纵观全局,这是对林家最有利的法子。
他微微低头,浓密的长发垂落,如同乌云般将他层层包围。
浓黑的发丝在他莹白如玉的脸上投下阴影,掩藏住那不为人知的晦涩。
“让她回凡间,不是因为你的私心?”
他此生最恨道貌岸然之人。
楚天樱被戳穿心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骤然抬头,便对上那双褪去温和面具的眼睛,浓重的讥讽直直刺入她的心底。
楚天樱只觉羞愤难当。
“收起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否则……”
他可不是当年那个生死全系于父亲一身的单薄少年。
“为何?她什么都帮不上你,为何?”
为何因为尤鸾而这样伤她的心?
楚天樱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美人妩媚的狐狸眼里盛满伤情的泪,却倔强得不肯落下,昂着头质问他的模样,仿佛在祈求一根救命稻草。
她脸色苍白,巴掌大的小脸上爱与恨交织,引人沉迷。
然而,林君淮不为所动。
头顶那枚白玉簪中红色血痕愈发鲜艳,竟如同活物一般在玉中流动。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原因,共感一事,除了失忆的她,世上唯有他一人知晓。
楚天樱不是个轻易放弃的性子,她既然问出了口,就一定要得到答案。
二人对视良久,不发一言,气氛陷入沉默。
突然,一道爽朗的声音插入二人,打破沉默的气氛。
“君淮,你可是欺负楚姑娘了?”
林家名义上的家主,林父,相貌约在四十岁左右。
与林君淮同款的白色法衣,却被他穿出潇洒的风格。
林家主带着一众弟子走来,不容分说地维护楚天樱,
“君淮,还不向楚姑娘道歉。楚姑娘为我们林家赢得20多个名额,实乃大功一件。”
“即便你日后与其他世家联姻,或是迎娶那位尤姑娘,都不能忘记楚姑娘的功劳。”
这番话,明为劝慰二人,实则挑拨离间
楚天樱脸色难看,林家主的意思是,让她给林君淮做妾?
让尤鸾那个病秧子废物凡人压她一头?
楚天樱怒火中烧,偏偏说这话的不是林君淮,而是李父,她不能反驳。
思及他话中之意,她心念一动,作出一副口不择言的模样,
“此处不留我,自有我的去处。我霞樱誓不为妾!”
话毕,跑了出去。
林家主唇角快速上扬一个弧度,又下落。
他仿佛很着急,用不小的音量喊道,“君淮,还不快追。万一楚姑娘生气,将那20个名额让给他人,可如何是好?”
实则提醒楚天樱可以用自身优势逼迫林君淮,以达成目的。
林君淮面上那温和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
若是不追,楚天樱会彻底与他生分,先前种种拉拢,皆付之一炬。
若是追,修真界诸位新星弟子面前,他将失去做为林家家主的威严。
日后无论他多么出色,做出何等出众的成绩,众人提起他时,总会提起他那个一事无成却踩着儿子扬名的爹。
他平静地看向林家主,
“父亲,先不论这20个名额是我邻家子弟流血无数,一场场拼下来的。”
“若是霞樱仙子这次真将名额送人,按照宗务府的流程与规矩,我只能扣您两百年资源了。”
话音未落,林家主脸色一变,指着林君淮的手哆哆嗦嗦,
“你,你敢!逆子,你敢克扣你老子的份例?”
林君淮语调不急不缓,“按规矩办事罢了,父亲。孩儿身为下一任家主,肩上不仅有您,更有林家全族的未来。不可徇私枉法,您忘了吗父亲,这可是您教导孩儿的啊。”
年幼的他曾被父亲之妾陷害偷窃,懦弱的父亲不敢得罪强势的宠妾娘家,顺着妾的意思将他打一顿后,冠冕堂皇地告诉他“不能徇私枉法”。
罢了。
明知他是虚伪之人,何必又与他纠缠呢?
白费心力。
不等林父反驳,林君淮再没了跟他周旋的心思,挥手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林君淮依旧从容,鼓励道,
“让诸位见笑了,还请诸位回去用心准备此次秘境之行。”
诸位弟子散去,唯有一人。
涂翊看了看尤鸾紧闭的房门,坚毅的眼里划过一瞬的犹豫,继而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