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海风带着咸腥气息，轻轻拂过“怒龙号”和“裂海号”的甲板。两艘战船如同蛰伏的巨兽，在距离葫芦岛码头约十里的海面上静静泊着，船帆早已收起，只留下几盏微弱的舷灯，在黑暗中如同鬼火。
三更天的梆子声，仿佛从遥远的泉州城传来，又像是海世良等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被拨动。
“时间到！”海世良低沉的声音在船头响起，如同暗夜中狩猎的狼王发出指令。他亲自掌舵“怒龙号”，目光如炬，死死锁定着远处葫芦岛码头那几点稀疏的灯火。
“老疤那边准备好了吗？”
“回首领，泥鳅船都已放下水！老疤那夯货亲自带队，说是要第一个踏上葫芦岛的土地，剁了张万七的狗头当夜壶！”吴明手持夜视望远镜——这是李默用几块打磨过的琉璃镜片捣鼓出来的玩意儿，虽然模糊，但比肉眼强上不少——汇报道。
海世良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告诉他，张万七的狗头留给我，他要是敢动，老子把他的疤再划深三分！”
“哈哈，首领放心，我已经传过话了！老疤正憋着劲儿呢！”
与此同时，海面上，十数艘小巧灵活的“泥鳅船”如同真正的水蛇，悄无声息地划破水面。每艘船上载着三到五名精壮水手，由老疤亲自带领，正借着夜色和轻微的浪涌，朝着葫芦岛西侧的暗礁区摸去。
老疤赤着上身，只在腰间围了块麻布，古铜色的肌肉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油光。他压低声音，对着身后的弟兄们吼道：“都给老子把腚夹紧了！桨叶入水轻点儿！惊了岸上的狗东西，老子把你们一个个扔下去喂鲨鱼！”
水手们不敢怠慢，手中的短桨如同蜻蜓点水，几乎不发出声响。泥鳅船吃水极浅，在礁石缝隙中穿梭自如，这正是海世良计划的关键一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葫芦岛码头，灯火稀疏，几个巡逻的守卫正缩着脖子，躲在避风的角落里打盹。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场灭顶之灾正在悄然逼近。
“他娘的，这鬼天气，冷死个人！”一个守卫裹紧了身上的破旧棉甲，骂骂咧咧道，“也不知道大当家的哪根筋不对，最近天天让我们加强戒备，连个鬼影都没有！”
“谁说不是呢？听说前几天海上起了大风暴，估计是哪个不开眼的海盗被刮到海里喂鱼了吧！”另一个守卫打着哈欠，“等天亮了，老子非得去‘醉春楼’喝两杯暖暖身子……”
他们的对话戛然而止。
因为，几声轻微的“噗通”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老疤带着人，如同出水的蛟龙，悄无声息地爬上了码头。锋利的短刀在夜色中闪过一丝寒光，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和惨叫，几个倒霉的守卫便捂着脖子，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迅速渗入码头的木板缝隙。
“动作快！按计划行事！”老疤低吼一声，一挥手，手下立刻分成几队，一队负责清理剩余的巡逻哨卡，另一队则扛着沉重的“水老鼠”，朝着预定的爆破点——码头仓库和几座关键的炮台摸去。
李默的“水老鼠”制作得极为精巧，外壳是厚实的木桶，里面塞满了火药和碎石，引线被巧妙地隐藏在防水的油纸下。几个水手熟练地将它们安置在仓库的承重柱下和炮台的底座旁，小心翼翼地点燃了引线。
“嗤……嗤……”引线燃烧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撤！快撤！”安放好最后一个水老鼠，老疤一挥手，带着手下如同潮水般退向海边的泥鳅船。
几乎就在他们跳上船的瞬间——
“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如同惊雷般在葫芦岛码头响起！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照亮了！仓库的木质结构在剧烈的爆炸中轰然倒塌，碎石和燃烧的木屑四处飞溅。几座炮台更是被炸得四分五裂，黝黑的炮管如同扭曲的巨兽骸骨，冲天而起，又重重砸落。
“敌袭！敌袭！！”
“着火了！仓库着火了！”
“救命啊！炮台塌了！”
凄厉的惨叫声和惊恐的呼喊声瞬间响彻整个葫芦岛。原本寂静的岛屿顿时乱作一团，灯火骤然亮起无数，人影绰绰，鸡飞狗跳。
海世良站在“怒龙号”的船头，清晰地看到了葫芦岛方向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他猛地拔出腰间宝刀，向前一指：“信号弹！放！”
“嗖！”
一枚耀眼的红色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划破夜空，在最高点炸开一团绚丽的火花。
“全体注意！目标葫芦岛码头！全速前进！火炮准备！给老子狠狠地轰！”海世良声嘶力竭地吼道。
“裂海号”上，老疤看到信号弹，也兴奋地一拍船板：“狗日的，炸得好！弟兄们，划！回主力舰！准备跟首领一起杀上去，抢钱抢粮抢娘们——哦不，是为弟兄们报仇！”
“哈哈哈！”泥鳅船上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哄笑。
“怒龙号”和“裂海号”同时升起风帆，庞大的船身在黑暗中苏醒，如同两头发怒的巨兽，劈开波浪，朝着混乱的葫芦岛码头猛冲而去！
“开炮！开炮！把那些不开眼的狗东西打下去！”张万七，也就是那个独眼龙，此刻正站在自己的聚义厅门口，气急败坏地咆哮着。他刚刚被爆炸声惊醒，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看到码头方向火光冲天。
然而，他的命令注定无法有效执行。几处关键炮台已经被老疤的水老鼠炸毁，剩下的几门火炮也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和混乱，根本来不及瞄准。
“报告大当家！海面上……海面上有两艘大战船冲过来了！挂着……挂着龙巢岛的旗帜！”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跑来报告，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龙巢岛？！海世良？！”张万七独眼圆睁，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娘的！这伙海盗怎么敢找上门来？！快！快组织人手抵抗！弓箭手！火铳手！给老子顶住！”
他怎么也想不通，前几天那场大风暴，他以为海世良那两条破船早就喂鱼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如此精准地发动了袭击？
“轰！轰！轰！”
没等张万七的人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怒龙号”和“裂海号”上的火炮率先发言了！
黝黑冰冷的炮口喷吐出致命的火焰，一颗颗滚烫的铁弹呼啸着越过海面，狠狠砸在葫芦岛的码头和防御工事上。
木屑横飞，土石四溅！原本就因爆炸而混乱的码头，此刻更是如同被犁过一遍，残肢断臂和各种杂物随着冲击波抛向空中，场面惨不忍睹。
“哈哈哈！准！真他娘的准！”李默站在“怒龙号”的炮位旁，看着远处被炮火覆盖的目标，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看到没有！老子调校的准星！一炮一个准！让你们尝尝火龙炮的厉害！”
吴明站在一旁，扶着船舷，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被这炮火的威力和血腥场面震慑到了，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首……首领，此乃天助我也！张万七这厮毫无防备，已成败局！”
海世良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别大意！让老疤的人立刻从西侧登陆，切断他们的退路！告诉李默，集中火力轰击码头正面的防御墙！准备登陆！”
“得令！”
“老疤收到！正在登陆！”
战鼓声、号角声、火炮轰鸣声、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葫芦岛覆灭的序曲。
海世良抽出腰间的宝刀，刀身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杀意。他知道，今夜，葫芦岛将血流成河。而这，仅仅是他“靖海龙王”之路的开始。
泉州城，张家绸缎庄。
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正焦急地在院内踱步，时不时抬头望向葫芦岛的方向。当看到那边火光冲天，隐约传来爆炸声时，他脸色大变，喃喃道：“不好！葫芦岛出事了！快！快备马！去知府衙门！告诉大人，海世良反了！他真的反了！”
一场由风暴引发的意外，最终演变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与征服。海世良站在颠簸的船头，任凭海风吹拂着他的长发和战袍，眼中闪烁着睥睨一切的光芒。
今夜，注定无眠。
今夜，龙已抬头！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