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清点得怎么样了？”海世良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混合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哑着嗓子问道。经历过刚才那场风暴洗礼，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扛不住，但他眼神里的锐利却丝毫未减反增几分慑人的锋芒。
阿秀快步上前递过一块干净麻布，声音清亮如初：“回首领，‘怒龙号’轻伤三人已包扎妥当；‘裂海号’老疤那边两个弟兄被木板砸伤，幸无大碍。船帆破损严重需立刻修补，但龙骨舵叶完好无损！”她顿了顿，补充道，“淡水干粮充足得很！倒是李默那几箱引信……”
“别提那晦气玩意儿！老子有的是办法！”李默浑身湿透地扛着根铁撬棍跑过来，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活像只花脸猫，“炮身炮管都好着呢！就是炮车变形几处，给老子半个时辰准保调校回来！倒是老疤你个夯货，压舱石没码好还敢怨天尤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疤光着膀子露出一身横练肌肉，古铜色皮肤上几道狰狞伤疤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要不是你非要在船尾堆那些鬼画符似的铁疙瘩，老子的裂海号能漏水？！”
“都给老子住口！”海世良一声断喝，震得俩活宝瞬间噤声。他指着西北方向海天相接处冷笑：“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风暴刚过，海面能见度正好。吴明，坐标定好了没有！”
吴明抱着海图踉跄跑来，满头大汗地躬身道：“回首领！我们被风暴往东南推了整整八十里！按现在航向调整，绕过青屿礁后再向北折，今夜三更天正好能摸到葫芦岛外海！”他指着海图上一处标记着红色三角符号的位置，“只是此处暗礁密布，寻常船只根本不敢靠近……”
“寻常船只不敢，我们敢！”海世良眼中闪过狡黠光芒，拍着李默肩膀，“还记得你改造那几艘‘泥鳅船’吗？吃水浅速度快正好派上用场。老疤！你的裂海号带主力舰正面佯攻葫芦岛码头，把张家那些虾兵蟹将都吸引出来！”
“得嘞！”老疤咧嘴狞笑露出黄牙，“保证打得他们哭爹喊娘！”他转身就吼：“弟兄们抄家伙！把老子那门二十四斤炮推出来，让姓张的尝尝铁弹子的滋味！”
“且慢！还有更重要差事给你。”海世良叫住他低声吩咐，“你带三十个水性最好弟兄乘泥鳅船，绕到葫芦岛西侧暗礁区。李默新做的‘水老鼠’都带上，给张家老巢来个釜底抽薪！”他做了个爆炸手势，看得老疤眼睛直冒光。
“首领英明！”吴明抚掌赞叹，“如此一来，正面强攻吸引火力，暗地爆破摧毁其根基，张家必败无疑！”
“败？老子要的是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海世良接过阿秀递来的干粮，狠狠咬下一大口，“李默，你的火龙炮什么时候能响？”
“半个时辰！”李默拍着胸脯保证，突然压低声音，“首领，那批新做的‘飞天神火弹’要不要试试水？炸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留着给张万七那独眼狼当见面礼。”海世良望向泉州方向，眼神变得幽深，“吴明，绸缎庄那边可有动静？”
“按马六供述，城南绸缎庄后院仓库由十二名护卫日夜看守，院墙高三丈，还养着四条恶犬。”吴明从怀中掏出张手绘地图，“这是马六记忆中的布防图，红圈处是守卫房，蓝线是巡逻路线……”
“很好。”海世良将地图折好塞进军装内袋，突然提高声音，“全体注意！半个时辰后拔锚起航！今夜三更，血洗葫芦岛！”
“血洗葫芦岛！”震耳欲聋的吼声在两艘战船上同时响起，惊得海面上一群海鸥四散飞逃。水手们顶着烈日加紧抢修船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与此起彼伏的号子声交织成激昂乐章。
李默蹲在炮位前调试瞄准基线，嘴里念念有词：“左偏半分……再抬高三指……娘的，让你尝尝老子新调的准星！”老疤光着膀子指挥弟兄们往泥鳅船里搬运水老鼠，这些裹着桐油的木桶里塞满了火药和碎石，引线处还缠着防水油纸。
海世良独自站在船头，任凭海风吹拂着湿透的发丝。他从怀中摸出半块干粮，掰成两半抛向空中——两只海鸥精准接住食物，盘旋三圈后朝着泉州方向飞去。
“阿秀。”他头也不回地喊道。
“奴婢在。”阿秀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
“信号发出去了？”
“回禀首领，按您吩咐，三只信鸽分别送往龙巢岛、青蛇湾和刺桐城。”阿秀声音清冷，“陈老五那边回信说，张家绸缎庄昨夜确实有马车运出几箱重物，去向不明。”
“去向不明？”海世良嘴角勾起冷笑，“怕不是听到风声想转移赃款？告诉陈老五，盯紧泉州知府衙门，我要看看这笑面虎到底能笑到几时！”
“是。”阿秀转身欲走，却被海世良叫住。
“等等。”他从腰间解下块玉佩递给少女，“这是龙涎香磨的平安符，贴身带着。”
阿秀手指微颤接过玉佩，温润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底。她望着男人坚毅背影，突然轻声道：“首领也要保重。”
海世良没有回头，只是扬了扬手。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将那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刀疤映照得如同暗红闪电。
“告诉弟兄们，今夜三更——”他猛地拔出腰间宝刀指向西北，刀光在阳光下划出璀璨弧线，“龙抬头！”
“龙抬头——！”
激昂的呐喊声浪再次席卷海面，两艘伤痕累累却气势更胜的战船缓缓调转船头。李默改造的新式龙骨在平静海面上破开粼粼波光，黝黑炮口如同蛰伏凶兽，正悄然对准泉州方向的万家灯火。
风暴洗礼后的天空格外澄澈，海世良眯眼望向逐渐西沉的红日。他知道，今夜过后，泉州湾的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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