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就连成了线，模糊了天地间的界限。海风咆哮着，如同无数头受伤的野兽在嘶吼，狠狠撕扯着“怒龙号”和“裂海号”的船帆。两艘改造过的战船在巨浪中如同两片无助的叶子，被抛上抛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把住舵！”海世良的声音在狂风暴雨中依然清晰有力，他死死盯着剧烈晃动的罗盘，额头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暴起。冰冷的海水夹杂着雨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首领！左舷缆绳断了！一门火龙炮滑过来了！”一名水手惊恐地大喊，脸色惨白。
“他娘的！”老疤的怒吼从“裂海号”传来，“李默！你个狗娘养的！不是说加固好了吗？老子的‘裂海号’船尾漏水了！”
“放你娘的屁！那是你压舱石没码好！”李默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正指挥着火器营的人用身体死死顶住那门滑动的火龙炮，“都顶住！这炮要是掉海里，回头炸了你个老乌龟！”
“阿秀！检查排水！让弟兄们把防水舱门都关上！”海世良不理会那两个活宝的争吵，当务之急是保住船。
“是！”阿秀的身影在甲板上灵活地穿梭，雨水打湿了她的发髻，几缕青丝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却丝毫不见狼狈，只有冷静和干练。“各舱报告！前舱正常！中舱正常！后舱轻微渗水，排水泵已启动！”
“吴明！”海世良又喊。
“卑职在！”吴明紧紧抱着一根桅杆，脸色也有些发白，但手里依然紧紧攥着那卷葫芦岛的布防图，生怕被风吹走或淋湿。
“记录！方位！航向！我们现在在哪里？还能不能保持大致方向？”海世良吼道。
“回首领！风暴太大，罗盘指针乱晃！只能根据星象（如果还能看到的话）和浪涌大致判断！我们正在被往东南方向推！偏离原定航线了！”吴明艰难地报告。
“他娘的！”海世良低骂一声，这种完全失控的感觉让他极为不爽。他猛地抽出腰间宝刀，一刀劈在旁边一根摇晃的副桅杆上，“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木头应声而断，断口平整光滑。
这一刀不仅震慑了人心，也似乎劈开了些许混乱。甲板上的水手们看到首领如此镇定，慌乱的情绪稍定，动作也变得更加有序。
“所有人听着！”海世良高举宝刀，声音如同炸雷，“这只是老天爷给我们的一点考验！连这点风浪都扛不住，还谈什么去泉州打张家？还谈什么靖海龙王？！都给我拿出龙巢岛弟兄的血性来！船在人在！谁要是敢怂，老子先把他扔海里喂鱼！”
“船在人在！首领威武！”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怒龙号”和“裂海号”上都响起了震天的吼声。这吼声穿透了风雨，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仿佛要与这狂暴的自然之力一较高下。
老疤被这吼声激得热血上涌，他一把推开身边帮忙的水手，亲自用粗壮的胳膊勒住那根松开的缆绳，大吼道：“都看着干什么？！拉啊！把炮给老子固定死！等风暴过了，老子要用它轰烂张家的狗脑袋！”
李默也红了眼，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扳手，死死卡住炮轮：“对！轰烂他们！还有那些倭寇、佛郎机鬼！都得尝尝老子火龙炮的厉害！”
风暴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如同来时一般突兀地渐渐平息。乌云散去，露出被洗刷得格外清澈的天空，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狼藉的甲板和疲惫不堪的水手们身上。
海面上，风浪渐歇，只剩下轻微的起伏。两艘战船都有些狼狈，船帆撕裂了好几处，甲板上到处是积水和杂物，几门火炮的炮衣也被撕碎，露出黝黑冰冷的炮管。但万幸，船身主体结构完好，没有出现致命损伤。
“咳咳……”海世良咳嗽了几声，刚才为了稳住船舵，他被一个巨浪拍倒在甲板上，呛了好几口海水。他挣扎着站起来，虽然浑身酸痛，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清点人数！检查船只损伤！统计弹药和给养！”海世良下令，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是！”众人轰然应诺，虽然疲惫不堪，但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战胜风暴的骄傲。
阿秀很快带着人汇报：“回首领，‘怒龙号’轻伤三人，无死亡！‘裂海号’老疤那边有两个弟兄被掉落的木板砸伤，问题不大！船只方面，帆索受损严重，需要修补！部分船舱渗水已控制！淡水和干粮完好！”
李默也哭丧着脸跑过来：“首领……火龙炮没事！就是炮车有点变形，几门炮的瞄准基线可能歪了，得重新调校！子母雷也都在！就是……就是我那几箱新做的引信，有一小半被海水泡了，怕是废了……”
“人没事就好！”海世良摆摆手，引信没了可以再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阿秀，组织人手立刻修补帆索，排水清淤！李默，优先保证火炮能用！吴明，重新定位！我们现在在哪里？离泉州葫芦岛还有多远？”
吴明拿着六分仪（或者其他古代定位工具，根据设定）和海图，满头大汗地测算着：“回首领，我们被风暴往东南推了大约……大约百里！现在的位置，应该在澎湖列岛以西海域！离泉州葫芦岛，直线距离恐怕还有三百多里！”
“三百多里……”海世良眉头紧锁，原本预计明日正午抵达，现在看来，至少要推迟一天了。
“老疤！”他扬声喊道。
“到！”老疤的大嗓门从“裂海号”传来，他正光着膀子，露出一身横肉，指挥人清理甲板。
“马六呢？没被风浪吓死吧？”
“嘿嘿，首领放心！那狗东西命硬着呢！就是吓得尿了裤子，现在还瘫在船舱里发抖！”老疤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鄙夷。
海世良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推迟一天也好，正好让马六那厮再多受点煎熬，也让弟兄们有更充足的时间恢复体力，检修船只。
他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目光重新投向泉州的方向。那里，不仅有张家的财富和罪恶，还有他“靖海龙王”之路，必须踏过去的第一块坚实基石。
“传令下去！”海世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全速抢修！争取在日落前完成！今夜，我们就在这片海域休整！明日清晨，继续起航！目标——泉州葫芦岛！这一次，就算是天崩地裂，也休想再阻挡我们！”
“是！首领！”
阳光之下，两艘饱经风霜却依旧屹立的战船，开始缓缓修复。水手们忙碌的身影，重新点燃的炊烟，以及甲板上那依旧猎猎作响的、虽然有些残破的龙巢岛旗帜，都昭示着一场风暴的洗礼，不仅没有摧毁他们，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加坚韧和渴望战斗。
海世良站在船头，任凭海风吹拂着湿漉漉的头发。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前方等着他们。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是海世良，是要成为“靖海龙王”的男人！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而那些挡在他航线上的一切，都将被他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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