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娘娘何必明知故问。”叶熙之没好气地替昭华回了一句，看见贤妃变了脸色她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昭华的眼睛一点也没往她那边挪，只是目不斜视脊背挺直地跪着。
贤妃进去了，昭华也依旧无动于衷，只是跟叶熙之说：“你回去吧。”
叶熙之没动，也跟着挺直了腰板，道：“今日我陪着公主。”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今日不像是个平常的日子，莫名有股风雨欲来之感。
“公主，陛下让您进去。”果不其然，贤妃进去没大会儿，张公公就出来把昭华喊了进去。
皇帝端坐上位，贤妃站在他的身侧，脚边跪了好几个大臣。
哦，陆京墨也在。
叶熙之跟着昭华进来时就看到这副景象，只偷摸瞧了一眼，她就匆忙低下了头。
不该看的不能看，不该听的不能听。
这是她看了八百遍甄嬛传得出来的皇宫保命法则，少说多做懂点规矩总归没错的，毕竟连有男主光环的陆京墨在此刻也都是束手束脚不敢有丝毫逾距的。
昭华平日里没规没矩惯了，这会儿进来也是规规矩矩地对着皇帝和贤妃行了个礼，才开口问：“父皇喊儿臣进来何事？”
“你说呢？”皇帝睨了她一眼，倒是听不出太大的火气。
“儿臣已经在殿外跪了整整七日了，父皇还要如何？”昭华不满，膝行着上前扯他的衣角：“儿臣的膝盖都快废了，再跪几日，儿臣怕是要变成残废了。”
说着，昭华还挤出了两滴眼泪出来。
“公主前几日才打杀了孙嬷嬷，您这般任性妄为，陛下是为了您好。”叶熙之听见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跟在昭华的话音之后，没忍住看了对方一眼，是个上了年纪的大臣，看向昭华的目光锐利且愤怒。
昭华从皇帝身边站起，与他对上，轻笑了一声，道：“本公主是责罚了安和宫里的一个老刁奴，但却是因为她先以下犯上，本公主也不过是罚了她三鞭子，送去掖庭宫两个月而已，何来的打杀？此事，贤妃娘娘可是一清二楚的。”
“公主如今规矩礼仪品性德行没有学多少，倒是学会了巧言善辩，看来陆大人对您的教导并不上心。”
真是好大一口锅，也不知道今日这戏的主角到底是昭华还是陆京墨了。
昭华冷笑：“这与陆京墨又有何干系，你们今日不是来状告本公主的么？怎么，眼看着拿不出证据来，所以就把矛头转向无辜之人么？再说了，一个奴婢而已，值得您如此大动干戈闹到父皇面前么？”
她倒是毫不留情面。
“一条人命，在公主的眼中竟是不过如此吗？且不说孙嬷嬷乃是贤妃娘娘的乳娘，就说孙嬷嬷这些年兢兢业业地伺候贤妃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主怎么能为了一个不清不白的丫鬟而如此苛待一个老妇？我朝向来秉行仁、德、恭、俭，公主此举怕是要让天下人诟病吧？”
张大人开口就是咄咄逼人，槽点多的叶熙之都不知道从哪下嘴为好。
当然，昭华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奴婢而已，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吗？孙嬷嬷是贤妃娘娘的乳娘，沈冉还是本宫的贴心宫女呢！本公主只是罚她去掖庭宫，这才三四日而已，她怎的就受不了了？旁人怎么不见如她这般，难道掖庭宫还是什么人间炼狱不成？”
“若无公主属意，掖庭宫上下如何会孤立孙嬷嬷，又如何会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给一个如此可怜的老妇？”
“本公主怎么知道？自打那老妇去了掖庭宫，本公主除了去学堂可从未离开过凤鸣宫半步，连凤鸣宫的奴婢都几乎没出去过，怎么就成了我的授意？张大人何不好好想想，是不是她自己做过什么？若是她平日里没有苛责欺负旁人，旁人又怎么会如此对她？若她无错，又怎么会被罚入掖庭宫？”
“法理不外乎人情……”
“规矩就是规矩，若是今日她开了个先例，他日旁人纷纷效仿，这宫中的规矩岂不是都成了摆设，人人都能以此推脱罪责？”
“你！”
“这个道理，可是本公主幼时张大人做本公主第一任先生时教给本公主的，本公主哪里有说错吗？张大人口口声声陆京墨没有教导好昭华，可是张大人只教导了昭华两个月就请辞，又何来的颜面去指责教导了昭华三年的陆大人？”
昭华把目光落向张大人，满眼嘲讽：“张大人，孙嬷嬷只是一个奴婢，还是个后宫里的奴婢，您的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些。您若是想要执意为她讨个说法公道，本公主不介意与您好好说道说道。”
张大人望着昭华，她已经从皇帝身边走到了他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停地摩挲着自己腕上的玉镯。
叶熙之低垂着脑袋，看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脸色，却想起了书中曾一笔带过的那件事。
昭华幼时丧母，被皇帝交给了贤妃抚养，那时候贤妃的表兄，也就是这位张大人，曾被皇帝指派做了昭华的第一任先生。
那时昭华还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可惜后来因为贤妃一时失察导致了昭华的乳嬷嬷的死亡，从此昭华性情大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叶熙之当时看的时候未曾想那么多，只觉得这是昭华变坏的理由之一。
从那以后，昭华作天作地，成功气跑了二十几位先生，直到陆京墨出现，昭华喜欢上了他，从此才没再更换过教导先生。
看起来，这世界也将这件事补充完整了。
叶熙之出神之际，那边昭华与张大人的对峙也落下帷幕，以张大人狼狈溃逃为终点：“臣并无此意，只是公主骄横跋扈，今日能打杀一个奴婢或是哪位大臣的儿女，他日若是失手打死皇子或者臣子，如何能让天下人安心呢？”
算是退步。
昭华回转身去，在皇帝面前跪下，道：“父皇，儿臣问心无愧。孙嬷嬷是不是儿臣所杀，在她离世当日就可请太医或是仵作验尸以证儿臣清白，可是几位大人当日不曾言说，孙嬷嬷如今已经入葬才提及为她讨要说法之事，儿臣不得不怀疑几位大人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