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昭华这一跪，张大人瞬间就慌了：“臣……臣绝无此意啊，陛下！”
皇帝依旧只看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一言不发，什么表示都没有。
这殿中虽然上演着这戏码，可皇帝坐镇，依旧还是让四周的气压都低得不能再低。
叶熙之虽看不见皇帝的神情，却还是感觉到了这份压迫，甚至都没有第二份勇气抬头偷看。
这皇帝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比那些高分影视剧里那些优秀演员们演出来的还要厉害三分。
叶熙之一边感叹着，一边听着昭华和那张大人的争执，不觉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虽然设定上皇帝对昭华纵容太过，但在这样的压迫感之下，叶熙之也为她能否赢得皇帝的偏心捏了一把汗。
书中常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帝王心，才是最难测的。
“罢了，此事日后再议。”好在皇帝终于是开了金口，也还是按照既定人设偏宠了昭华：“昭华，你回去吧。”
昭华没有逗留，转身带着叶熙之就往外走。
“那陛下，瑞王身边伺候的太监……”走到门口，昭华突然停住了脚步，叶熙之听见了贤妃带着试探的声音。
“皇后已经没了，难道你们一定要要朕打杀了朕和皇后活下来的这唯一的一个孩子才满意吗？”
皇帝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喜怒哀乐，但贤妃那几乎是瞬间接起来的讨饶的声音，叶熙之还是能想象出他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陛下恕罪，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
“只是什么？做错了事自然要受罚，朕自会处置他们，贤妃，诸位爱卿，朕希望此事就此过去，也希望不会再有二次。”
叶熙之只听到这里，昭华突然伸手将她拽走了，堪堪将皇帝后面的话隔绝了去。
听不到声响，叶熙之只能把注意力转回。
“公主留步！”只是不成想，她二人刚走出龙吟宫的大门，身后就有人喊昭华。
叶熙之回头，却是陆京墨。
二人似乎有所争执，昭华没有停步，叶熙之也只能跟上。
“公主！”不过三两步，陆京墨就扯住昭华的胳膊将她拉回。
“先生注意分寸。”昭华却甩开了他，退了两步与他保持距离。
昭华的躲避是陆京墨始料未及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愣了许久才回神：“公主，臣昨日所言，公主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昭华烦死了他张口闭口都是一副公事的态度，语气自然也算不上和善：“陆京墨，本公主是君，你是臣，你以为你教导了昭华几年，就能对昭华指手画脚了？”
“臣非此意。”陆京墨为自己辩驳，可解释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后只剩下一句苍白的话：“臣只是希望公主莫要与陛下生了嫌隙，您服个软就好，何苦受这份罪？”
昭华道：“先生思虑周全，昭华明白，可是昭华不是那样的性子，这天下，就算是我父皇，他也不能逼着昭华做昭华不愿意做的事情。”
叶熙之不知道昨日陆京墨和昭华说了什么，但听得出来，陆京墨是为了昭华好，只是这小恶魔并不领情。
昭华抬脚走了，叶熙之匆忙跟上去，小声劝导：“你别跟先生生气了，先生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世间人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他有他的道理，他未曾与我分辨，又凭什么觉得他的道理比我的道理好？”昭华不买账，更加心烦意乱：“你不要再说了，再说本公主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叶熙之乖乖闭嘴，惹不起她躲得起，真是个祖宗！
也不知道到底是闹得哪门子脾气，气性竟这般大。
到两日后青柠回宫，叶熙孩子这才知道昭华这般倔强的原因——
“景德皇后故去，公主被送到安和宫教养，那时候张大人是公主的教书先生，刚开始也都还好。可是没过多久，公主的乳嬷嬷家中妹妹生了重病，她那夫家嫌看病需要太多银钱就不肯给她医治。
嬷嬷和她妹妹自小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得很，当然不忍心看着自己妹妹没命，没办法只能求到了公主面前。
那时公主还小，陛下去江南巡察，太后在九邙山礼佛，出了这样的事情公主自然也只能去求贤妃，只得了一句：‘一个老刁奴而已，她家中的事情怎么能来劳烦公主？’而后那嬷嬷便被以犯上为由打了一顿。
公主哭得不能自已，觉得是自己给嬷嬷招来了祸患，她说：‘嬷嬷对不起，都怪昭华，若不是昭华，嬷嬷不会受罚，都是昭华的错，昭华对不起嬷嬷。’
嬷嬷从前伺候景德皇后，是看着公主出生长大的，也知道公主这样小能做的事情有限，更不曾怨恨她，只是为她擦着眼泪，让她不要哭。
再后来，公主实在是不忍看嬷嬷憔悴，就偷偷拿了自己的银两首饰给嬷嬷，让她偷摸拿出宫去变卖换些银钱给她妹妹瞧病。却不想被人告发，说是宫中财物被窃，竟直指嬷嬷，贤妃下令要把她杖毙。
公主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看着嬷嬷受罚，跪在地上哭着求着说那是自己给嬷嬷的，额角都出血了，但那又如何呢？一个小小的孩子，没人听她说话，也没人相信她的话。
人人都说那嬷嬷恶奴欺主，景德皇后待她那样好她居然忍心诱骗年幼的公主敛财，一时人人得而诛之。
恳求无果之下，公主甚至去求了张大人，跪在他脚边给他磕头。
可是那张大人却说：‘若是她平日里没有欺负主子，那些不属于她的银两首饰从何而来？若是她当真无错，旁人又怎么会拿到她的把柄？规矩就是规矩，若是今日她开了个先例，他日旁人纷纷效仿，这宫中的规矩岂不是都成了摆设，人人都能以此推脱罪责？’
所有人都在逼着嬷嬷认错，嬷嬷不认，他们就把公主关了起来，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最后嬷嬷还是认了罪。
那嬷嬷的结局，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