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轻柔的“姐姐”，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女魔头用亿万年怨念吹起来的、名为“毁灭”的气球。
她那张扭曲疯狂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恐惧，从裂痕中疯狂地涌了出来。
“闭嘴！闭嘴！我不是！我没有名字！”
她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了尖利到刺破神魂的嘶吼。她试图用狂怒来掩盖那份无法控制的惊慌，用毁灭的意志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一把钥匙！一个容器！一个卑微的生灵！你凭什么——”
“我确实不懂。”顾长生打断了她的无能狂怒，脸上那股悲天悯人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有点欠揍，“我只想搞明白一件事，毁灭世界这种事，有编制吗？五险一金交不交？周末双休吗？”
女魔头：“……”
她感觉自己的逻辑处理器，被这串问题打出了一连串的乱码。
远处的五位女神，也是一脸的茫然。
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能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
“你看，你答不上来了吧。”顾长生摊了摊手，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没前途的。不如跟我混，我刚跟我的心魔兄弟谈好了退休计划，全自动按摩沙发，无糖冰阔落，光纤到户千兆网。现在加入，还来得及。”
“你……找……死！”
女魔头彻底疯了。
她感觉自己的尊严，自己耗费了无数纪元建立起来的、作为“终极恐惧”的逼格，被这个男人按在地上，用一个懒人沙发，反复摩擦。
侮辱！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吼——！！！”
她不再维持人形，癫狂的咆哮声中，整个归墟空间里所有沉寂的、腐朽的混沌之力，如同收到了帝王的号令，疯狂地向她汇聚！
怨念、死寂、终末……所有负面的法则，凝聚成了一头狰狞到无法形容的混沌魔龙！
那魔龙的身躯遮天蔽日，每一片鳞甲上都燃烧着能让仙帝道心崩溃的怨毒魔焰。它的双眼，是两个缓缓旋转的、吞噬一切的黑洞。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是她神魂的具象化，是这片归墟之地的终极力量！
“这是……”姬瑶光失声。
“他挡不住的！”妖馨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那毁天灭地的魔龙即将发起冲锋的瞬间，顾长生的身后，五道不同颜色的意志之光，骤然亮起。
“朕的霸道，即是守护之道！顾长生，给朕顶住！”姬瑶光金色的帝王意志，一往无前。
“本公主看上的人，谁也别想动！你要是敢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妖馨儿粉红色的妖火意志，娇蛮而炽热。
“我的剑，在你身后。”苏语凝清冷的剑之意志，简单，却无比坚定。
“忘情非无情，我的道，亦可为你守护。”云曦超然的道之意志，空灵而纯粹。
“去吧，将她……带回来。”善灵圣洁的守护意志，温柔而包容。
五道代表了五颗至坚道心的力量，没有丝毫犹豫，尽数汇入了顾长生那身如星尘般的银灰色长发之中。
嗡——
顾长生的身体轻轻一震。
【我靠……这玩意儿后台不显示的吗？怎么感觉多了五份甩不掉的责任险？】
他心里疯狂吐槽，但身体却很诚实。那股庞大的意志洪流，与他体内那份刚刚达成的“咸鱼守护道”完美共鸣。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的澄澈。
“吼！”
对面的魔龙动了，它裹挟着足以将宇宙拉入永寂的恐怖威能，张开血盆大口，冲向了那在它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的顾长生。
完了。
这是五位女神心中同时闪过的念头。
然而，面对这必死之局，顾长生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存在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没有凝聚力量，没有闪避，甚至没有防御。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在那狰狞的龙头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前一秒，缓缓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像是在拥抱一个久别重逢的爱人。
【虽然有点社死，但这应该是最节能的办法了。】
【物理攻击免疫，那就只能试试魔法攻击了。】
【系统，你可看好了，这波操作要是没个S级评分，我跟你没完！】
他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魔龙那庞大的身躯，毫无阻碍地，将他彻底吞噬。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光芒。
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五位女神的心，也跟着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不……”苏语凝的嘴唇失去了血色。
可就在这时，那头吞噬了顾长生的混沌魔龙，庞大的身躯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它那双黑洞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迷茫和痛苦。
它的嘶吼，也从之前的暴虐癫狂，变成了一种……呜咽？
在魔龙的体内，那片由纯粹怨念构成的精神世界里。
顾长生正站在一片黑暗的中央。
他没有被撕碎，也没有被腐蚀。
他只是静静地，从背后，拥抱着一个蜷缩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女孩。
那个女孩，有着和林清雪一模一样的容颜，此刻却满是泪痕，眼神里充满了被世界遗弃的怨毒和孤独。
这就是女魔头的神魂核心。
“放开我！你这个骗子！你只会骗我！”女孩疯狂地挣扎，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
顾长生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温暖的光，从他的胸口，绽放开来。
那是记忆的洪流。
一幅幅画面，像最温暖的潮水，冲刷着女孩那被怨恨填满的神魂。
她看到了。
看到了一个叫林清雪的宇宙守护者，为了抵御天外天魔，耗尽了最后一丝神力，神格被污染，善恶分离。
她看到了善念化作系统，唯一的执念就是创造一个能拯救自己的“道标”。
她看到了恶念的自己，在无尽的虚无中，忍受着亿万年的孤独与折磨，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宇宙在自己的怒火下走向毁灭。
然后，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一个来自蔚蓝星球的，名叫顾长生的社畜青年，他最大的梦想，只是每天能睡到自然醒。
她看到了他被系统绑定时的无奈和绝望。
她看到了他每一次被迫营业、当众“告白”时的社死现场。
她看到了他在心里疯狂吐槽，骂系统没有心，骂那群女人全是脑补怪。
她看到了他被苏语凝追着跑，被妖馨儿的直球搞得手足无措，被姬瑶光的霸道弄得头皮发麻。
她看到了他在青云宗的咸鱼日常，在瑶池圣地的被迫装逼，在通天建木下的老乡见老乡。
一幕幕，一桩桩。
有滑稽，有无奈，有热血，有温馨。
这些画面，充满了烟火气，充满了乱七八糟的情感，充满了她最唾弃的“羁绊”。
可为什么……
为什么看着这些，自己那颗早已被怨恨填满的心，会这么痛？
女孩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
她的嘶吼，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
“因为，这些也是你啊。”顾长生的声音，在她的灵魂深处响起。
“你守护的，就是这些吵吵闹闹、乱七八糟、但又很努力活着的家伙啊。”
“你之所以会愤怒，会怨恨，不是因为你天生邪恶。”
顾长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心疼。
“只是因为，你太孤独了。”
“你守护了世界，却没有一个人，来守护你。”
轰！
这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道天雷，劈开了女孩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那用亿万年孤独筑起的坚冰，轰然破碎。
“哇——”
惊天动地的哭声，响彻了整个精神世界。
她哭得像个终于找到了回家路的孩子，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孤独，都宣泄了出来。
外界。
那头狰狞的混沌魔龙，庞大的身躯在璀璨的光芒中，如同冰雪般缓缓消解。
最终，光芒散去。
空中，只剩下一个蜷缩着身体，哭得梨花带雨的、半透明的林清雪虚影。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泪眼婆娑的脸上，对着顾长生，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带着无尽疲惫的笑容。
“谢谢你……记起了我……”
与此同时，一直静立在远处的善灵，也化作一道纯净的白光，微笑着，融入了那道虚影之中。
善与恶，守护与毁灭。
在这一刻，不再对立，不再分割。
它们重新归一。
最终，所有的光芒都收敛了，只剩下一枚指甲盖大小，通体散发着柔和白光，仿佛蕴含着一个宇宙生灭的“种子”，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那是林清雪完整的神格。
她被救赎了，但神魂消耗过度，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
危机，解除了。
顾长生看着那枚神格种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搞定了。】
然而，念头刚起，一股无法形容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建木叶的力量彻底耗尽，五位女神的意志之力也回归了本体。强行融合神魔之力、承载那庞大记忆洪流的反噬，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他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
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无比温暖、柔软，还带着五种不同香味的怀抱里。
耳边，传来了苏语凝、妖馨儿、姬瑶光、云曦、善灵那五道充满了关切、焦急，但又无比坚定的声音。
“长生！”
“顾长生你别吓我！”
“撑住！”
他费力地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发出了最后一个卑微的请求。
【这下……总该可以……下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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