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
楚轩的声音还在归墟里打着旋儿，顾长生扶着仙床的手却猛地一滑，整个人又瘫了回去。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参与什么神魔大战，而是在一个传销组织的动员大会上，顶头上司刚喊完“年底喜提和谐号”，自己就被架上了发射台。
肃清？
他拿什么肃清？拿这身比脸还干净的丹田吗？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颗堪比月球的恐怖巨眼，声音里带着哭腔。
“师兄，你看见没，那玩意儿……它在瞪我！”
这不是错觉。
当那颗毁灭魔眼彻底将意志锁定在他们身上，周围成百上千双血色眼瞳瞬间齐刷刷地闭合，隐入无尽的黑暗。
整个归墟死寂下来。
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和这位绝对的“魔主”。
【肃……清……入……侵……者……】
冰冷的意志不再是宣告，而是化作执行的铁律，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炸响。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巨眼中扩散开来。
它没有能量风暴，没有空间撕裂，只是轻柔地扫过每一个生灵。
然而，站在最前方的姬瑶光，身体剧烈一颤。
她头顶的九龙凤冠发出一声哀鸣，溢散的帝王气运竟在她身后化作一道破碎的幻影——那是她登基大典上，百官朝拜，万仙来贺，却因顾长生一句“你很像她”，帝心失守，威严扫地的瞬间。
那是她帝王生涯中，唯一的，也是最耻辱的“失控”。
“哼！”
她强行燃烧帝王意志，试图驱散这幻象，可嘴角溢出的一抹刺眼金色，却泄露了她道心的裂痕。
几乎是同一时间，妖馨儿踉跄后退，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跪倒在地。
她的眼前，不再是归墟，而是十万妖山。顾长生当着她父王和满山妖族长老的面，清晰地说完“我爱你”，然后决绝地转身。
那个背影，是她一生求而不得的魔障。
“不……”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身后的九尾天狐虚影都暗淡了几分。
苏语凝的剑，“呛啷”一声脱手坠地。
她看见自己毕生追求的无情剑道，在那个男人面前寸寸崩碎。她看见自己将名为“林清雪”的女人当做一生之敌，却最终发现，自己连成为对方心魔的资格，都不配。
她的剑心，碎了。
云曦与善灵更是面无人色，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摇摇欲坠。
内心最深处的执念，最痛苦的回忆，最无法释怀的遗憾，此刻全被这股力量从神魂最阴暗的角落里挖了出来，化作亿万柄钢刀，反复切割着她们的道心。
这是专门针对修仙者的“道心崩坏”打击！
只要有执念，有遗憾，有欲望，便无处可逃！
五位平日里颠倒众生的天之骄女，仅仅一个照面，便已人人神魂受创，在崩溃的边缘苦苦支撑。
楚轩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周身护体的青光疯狂闪烁，像一颗随时会灭的灯泡。显然，他也在竭力抵抗。
“这是‘归墟之眼’的本源神通‘照见本心’！它会映照你们最脆弱的地方！守住神魂，别被它拖进去！”
他焦急地嘶吼着，拼尽全力将目光投向了此行的关键——顾长生。
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预想中的挣扎、痛苦、神魂错乱，全都没有。
只见顾长生，正一脸安详地躺在那张五色仙光床上，甚至还往里挪了挪，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只是睁着那双生无可恋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那颗巨大的毁灭魔眼，脸上甚至流露出一种……堪称悲悯的情绪。
“唉。”
顾长生幽幽地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开启了与魔眼的跨物种交流。
【兄弟，我懂你。】
【不想上班吧？被老板逼着来冲业绩，你看你这眼袋，这红血丝，昨晚又通宵了？】
【听我一句劝，差不多得了。咱们把这几个卷王同事吓跑，然后找个角落，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互不打扰，岂不美哉？】
【你瞅瞅我这几个同事，一个比一个能卷，打打杀杀多累啊。有那力气，回去泡个脚，追个剧，不香吗？】
那足以让仙帝道心崩溃的意志洪流，冲刷在顾长生身上，却连一朵浪花都没能溅起。
它想放大顾长生的执念。
可顾长生的执念是“躺平”。
于是，他更想睡觉了。
它想勾起顾长生最深的遗憾。
顾长生最大的遗憾，是上辈子没能提前退休。
于是，他觉得现在退休刚刚好。
它想激发顾长生最强的欲望。
顾长生最强的欲望，是拥有一张永远也睡不塌的床。
于是，他砸吧砸吧嘴，感觉身下这张五色仙光床，更软了。
那颗巨大的毁灭魔眼，血红色的瞳孔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人性化的……卡顿。
【警告……检测到异常精神模型……】
【负面情绪能量注入……目标精神状态……稳定……且趋向于……放松？】
【解析中……目标道心结构无法定义……】
【二次解析……】
【解析失败……该生物道心结构为……一滩无法被击碎的烂泥？】
魔眼的意志，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逻辑错乱。
它投入了足以污染一个星系的负面精神能量，结果对方非但没崩溃，反而……更安详了？
这感觉就像一记重拳打进了无底的黑洞，连个回音都没有。
楚轩看着这一幕，先是惊愕，随即恍然大悟，最后实在忍不住，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他想放声大笑，又觉得场合不对，一张脸憋得通红。
“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
他看着顾长生，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别人的道心，是山、是海、是剑、是星辰，再坚固，总有形态，总能被击碎。”
“这小子的道心……”楚轩的声音都在发颤，“是‘不想努力’本身！你怎么击碎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你怎么打败一个从一开始就躺平投降的对手？！”
这他娘的，是规则层面的克制！是降维打击！
五位女神也察觉到了顾长生的异常。
她们看到那个男人，非但毫发无伤，反而还对着那颗恐怖魔眼，露出了一个“兄弟我挺你”的鼓励表情，嘴里还在小声嘀咕。
“加油，搞快点，我还等着下班呢。”
“噗——”
姬瑶光一口金色的逆血喷出，这次真不知道是伤的，还是被活活气的。
而那颗归墟之眼，在经历了长达十秒的宕机后，似乎终于被这种来自异次元的逻辑彻底激怒了。
一种被低等生物戏耍的狂怒，让它血红的眼球中，那无尽的血丝开始疯狂蠕动、汇聚！
【错误……错误……逻辑无法兼容……清除异常体！】
它放弃了精神攻击。
既然打不破这个“壳”，那就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直接毁掉里面的“核”！
【卑……微……的……偷……窃……者……】
【归……还……‘神’……的……遗……产！】
魔眼的意志，陡然间变得无比狂暴！
不再是无形的波动，归墟中所有的黑暗与混沌能量，开始疯狂地向瞳孔中心坍缩、凝聚！
空间在哀鸣，法则在扭曲！
一束纯粹的、凝实到足以撕裂大道的黑暗，化作一柄毁灭一切的意志之矛，在虚空中缓缓成型！
那矛尖，没有对准顾长生，也没有对准任何一位女神。
它的目标，是静静悬浮在顾长生胸口，那枚散发着柔和白光，仿佛陷入沉睡的神格种子！
“不好！”
楚轩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身影一晃，不顾神魂的剧痛，化作一道流光就朝顾长生冲了过去。
“他要抢夺神格！”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