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飞升了。
像一阵风,吹过水面,带起漫天涟漪,然后风过无痕,只留下那久久不平的波澜。
神都的天,还是那片天。
但所有人都觉得,这天,好像空了点什么。
祭天台上,那股子惊心动魄的杀气和毁天灭地的雷威都散了,空气里只剩下狂欢过后的,巨大的、空虚的落寞。
“他……就这么走了?”
妖馨儿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天空,喃喃自语。她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与魅惑的狐狸眼,此刻,头一次失去了焦点。
她感觉心口堵得慌,像是被一团棉花塞满了,上不来下不去,又酸又胀。
那个男人,在万众瞩目之下,给了她最浪漫的“征服宣言”。
那个男人,用肉身硬扛天劫,给她展示了什么叫真正的霸道。
那个男人,临走前还不忘传音叮嘱她“收敛心性”,生怕她吃亏。
然后……他就这么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全,说飞升就飞升!
“混蛋!王八蛋!顾长生你这个大猪蹄子!”妖馨儿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她猛地一跺脚,坚硬的白玉地砖“咔嚓”一声,被她踩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纹。
“还没把本公主抢到手呢,就想跑?门都没有!窗户都给你焊死!”她咬着银牙,那双迷茫的狐狸眼里,重新燃起了两团熊熊的烈火,“你不回来,本公主就上去找你!我倒要看看,仙界是个什么龙潭虎穴,还能拦得住我妖馨儿不成!”
旁边的苏语凝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反复回味着那句传入她脑海的“道在心中,莫向外求”。
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是啊,她懂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道,是斩断情缘,是战胜那个名为“林清雪”的心魔。
可帝君点化了她。
真正的心魔,从来不是别人,而是那个执迷不悟,画地为牢的自己。
真正的无上剑道,不是无情,而是能守护心中至情的“有情之剑”!
她的情,就是他!她的道,亦是他!
想通了这一点,苏语凝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淡去了几分,多了一种内敛的,却更加锋锐的剑意。
“帝君,”她抬起头,望着天空,在心底立下誓言,“语凝,不会让你在仙界等太久的。”
狂热的内卷,就此拉开序幕。
仅仅一天之后,女帝姬瑶光的铁腕,就让整个中州见识到了什么叫皇权。
祭天台上的闹剧,成了她肃清朝野最好的借口。
“太子姬无夜,勾结藩王,意图谋逆,罪无可赦。废黜其位,打入天牢,永世不得翻身!”
“镇南王、平西王……伙同宗门,扰乱登基大典,视为叛国。着禁军统领赵莽,率龙卫三万,即刻前往,将其九族、宗门上下,一并……肃清!”
“所有查抄家产,尽数归入国库,另立专款,命名为——‘寻仙’!”
一道道冰冷无情的旨意从神都发出,整个中州为之震动。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无数人头落地,但这一次,再无人敢有半句怨言。
所有人都见识过了,那位新任女帝,不仅有比肩神明的男人撑腰,她自己的手腕,也硬得像块铁。
当晚,客卿府。
这个曾经因为顾长生的存在而成为神都焦点的地方,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清。
寻君盟的核心成员,都聚集在此。
“姐妹们,帝君虽然走了,但我们的事业不能停!”妖馨儿一拍桌子,第一个站出来发表“战前动员”,“以前我们的口号是追寻帝君,现在,我们要升级了!我们的新口号是——飞升!去仙界活捉帝君!”
“没错!”钟灵儿举着她那本已经快要写满的《帝君传》手稿,激动得满脸通红,“下界篇已经完结了!我们要做《帝君传·仙界篇》的第一批见证者!这是何等的荣耀!”
姬清雪依旧言简意赅,她擦拭着自己的冰魄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我上。”
一时间,群情激奋。
苏语凝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冷静地开口:“飞升之路,千难万险。我决定,即日起返回青云宗,闭死关。不入渡劫,誓不出关。”
妖馨儿哼了一声,不甘示弱:“本公主也要回南疆了!我要整合十万妖山所有资源,用天材地宝,硬生生把修为堆上去!论资源,你们谁比得过我妖族?”
血魅儿舔了舔红唇,笑得妖冶:“那我便去统一了魔道,用无尽的战斗来磨砺我的修为,杀着杀着,说不定就飞升了呢。”
一场轰轰烈烈的“飞升军备竞赛”,就在这个小小的客卿府里,正式打响。
她们,这些天之骄女,因为一个男人而聚集,也因为那个男人,踏上了更加疯狂的,追逐他的道路。
中州大陆,因为一个咸鱼的社死,彻底卷疯了。
而顾长生的传说,也在这场疯狂的内卷中,发酵成了最离谱的神话。
神都最大的茶楼里,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唾沫横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细细道来!话说那一日,女帝登基,威压天下!就在此时,白衣帝君,拾级而上,他看着女帝,轻轻叹息:‘你很像她,可惜你不是她。’哇呀呀,此言一出,天崩地裂!女帝一怒,伏尸百万!帝君只是抬了抬手,说了一句:‘天劫,给我刮痧都嫌轻!’然后,就在那万丈霞光中,羽化飞升,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台下听得如痴如醉,打赏的灵石叮当作响。
市面上,各种版本的《痴情帝君传》、《帝君的替身情人》、《我和女帝抢男人》等话本小说,卖到脱销。
甚至有那么一些新开的小宗门,嫌供奉三清老祖太没新意,直接在大殿里立起了顾长生的画像。那画像,赫然就是他飞升前,那张生无可恋的“社畜下班脸”。
据说,对着这画像祈求姻缘,特别灵。
就在整个中州都沉浸在对“白衣帝君”的狂热崇拜中时。
皇宫深处,一间戒备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密室里。
姬瑶光一袭便服,静静地站在一座巨大的,由无数阵盘和水晶构成的复杂仪器前。
几十位神朝最顶级的炼器大师和阵法宗师,正满头大汗地围着仪器忙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狂热与疲惫。
在仪器的中央,悬浮着一枚小小的,圆形的白色物件。
正是顾长生那件“工服”上掉落的纽扣。
“陛下,不行啊!”一位白发苍苍,号称“器圣”的老者,擦着额头的汗,颤巍巍地前来禀报,“此物……此物的材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臣用尽了地火天雷,都无法损其分毫!它的内部结构,浑然天成,却又暗含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至高‘理’!这……这根本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
姬瑶光没有意外,她那双凤目,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枚纽扣,眼神深邃。
“继续。”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就在这时,另一位负责解析星图的阵法大师,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他手里捧着一张兽皮古卷,激动得浑身发抖。
“陛下!陛下!共鸣了!它共鸣了!”
他指着仪器上,那枚纽扣散发出的一缕微不可查的法则残韵,又指着兽皮古卷上一个早已暗淡的古老星路节点,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这条残韵的波动频率,和传说中那条早已断绝了无数万年,通往‘故土’的‘逆行伐仙古星路’的记载,一模一样!陛下,此物……此物,来自天外!它……它就是那条路的‘钥匙’,或者说‘信标’!”
轰!
整个密室,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看神迹般的眼神,看着那枚小小的纽扣。
姬瑶光的眼中,终于爆发出了一团璀璨到极致的精光。
她缓缓走上前,伸出纤纤玉指,隔空轻轻抚过那枚纽扣。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疯狂而绝美的弧度。
“顾长生……”
“朕,终于知道你的‘家’,在哪里了。”
她猛然转身,对着密室中所有人,下达了一个足以让整个神朝都为之疯狂的命令。
“传朕旨意!倾尽国库,动用神朝所有底蕴,重启‘逆行伐仙古星路’计划!”
“朕的目标,不是飞升。”
“朕,要去他的世界,找到他!”
……
与此同时。
一个完全陌生的,灵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世界。
上界,灵域。
某处偏僻的角落,一座荒废了不知多少年,池壁上长满了青苔,池水浑浊不堪的“飞升池”里。
“哗啦——!”
水花四溅,一个人影狼狈不堪地从池子里爬了出来。
顾长生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他吐掉嘴里的一口污水,一脸懵逼地打量着四周。
【不是……说好的仙界呢?说好的琼楼玉宇,仙气飘飘呢?】
【这破地方,又小又旧,灵气是浓,但怎么感觉跟发霉了似的,一股子陈年老灰的味道?这条件比我们青云宗的澡堂子还差啊!】
他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拧着自己那件自带清洁功能,此刻却湿漉漉的白袍。
就在这时。
“唰!唰!唰!”
几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七八个穿着统一朴素道袍,神情戒备的女仙,手持长剑,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但容颜却不见丝毫苍老,眼神冰冷如刀的女仙。
她上下打量着顾长生,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瑶光派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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