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即将碰到九转仙莲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顾长生整个人都定住了。
不是被那股恐怖意志吓的，纯粹是被人从下班打卡的边缘，又给一脚踹回工位的烦躁。
【大姐，你谁啊？讲不讲先来后到？】
【我这刚把最终BOSS打趴下，庆功宴的瓜都还没想好怎么切，你这隐藏BOSS就直接掀桌子了？游戏规则呢？有没有王法了？】
【还有，钥匙？我除了长得帅点，哪点像钥匙了？养料？你饿了去隔壁太阳神宫啊，那个叫烈阳的神子看起来汁水就很多，别逮着我一个人薅羊毛行不行！】
他脑子里的吐槽弹幕还没滚完，那股恐怖的意志已经完成了降临。
轰——！
整个瑶池圣地，不，是整个东仙域的天，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寸寸“熄灭”了。
那不是乌云蔽日，而是光芒本身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从源头给掐断了。整个世界像一张被扣过来的画，露出了背后那片代表着绝对虚无的漆黑底色。
风停了，声音消失了。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攥住了每一个生灵的心脏，无论是活了无尽岁月的仙界巨擘，还是刚刚破壳的仙鹤幼鸟，都在这一刻感觉自己的脖子上，被架上了一把无形的冰刀。
“她……她来了……”
瑶池圣母，这位仙界活化石般的存在，脚下一个踉跄，竟然后退了半步。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那双看淡了万古风云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几乎要让她道心崩溃的恐惧。
“圣主！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姬瑶光一声断喝，澎湃的皇道龙气冲天而起，强行在周身撑开一片三尺金色领域，将身后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的苏语凝和妖馨儿护在其中。她死死盯着那片漆黑的天幕，心脏狂跳。
能让瑶池圣主吓到失态，这东西的来头，已经超出了她们的认知极限！
“是她……她终究还是……找来了……”瑶池圣母的声音都在发颤，她的视线在顾长生和他身边那个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怜星之间来回移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悔恨、恐惧、以及一丝玉石俱焚的决然交织在一起。
“所有人听令！”她猛地抬头，声音穿透死寂，响彻瑶池，“启护山终极法阵！所有太上长老归位！准备——迎敌！”
迎敌？
跟谁？跟这片天吗？
所有瑶池弟子都懵了，但那股足以冻结神魂的压力却催命符一般，让他们本能地行动起来。无数道流光从瑶池各处洞府冲天而起，古老磅礴的阵纹在山川间亮起，一道道七彩光幕升腾，试图将那片绝望的黑暗隔绝在外。
“圣主，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苏语凝手已按在剑柄上，剑心通明让她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那股恶意。那是一种视万物为尘埃，视宇宙为囚笼的，纯粹的、绝对的毁灭意志。
瑶池圣主没有立刻回答，她死死盯着场中那个还保持着伸手姿势，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顾长生，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吐出一口浊气，说出的话，却像一道道九天神雷，劈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
“你们所有人，心心念念，甚至不惜彼此争斗的那个名字，林清雪……”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既不是凡人，也不是仙人。”
“她是……我们这个宇宙，上一纪元的守护者。”
宇宙守护者？！
这五个字，像五座无法撼动的太古神山，轰然砸下！
饶是姬瑶光这等天生的皇者，都感觉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一直以为自己追寻的是一个强大到极致的“情敌”，一个需要她用一生去超越的目标，结果你告诉我，我一直在跟一个宇宙的意志在较劲？
妖馨儿更是小嘴张成了“O”型，半天没合上：“宇、宇宙……守护者？圣主，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这玩笑也太大了！”
顾长生心头猛地一跳，一个被他忽略了无数次的荒谬念头，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我说怎么走到哪儿都能撞见一个同款！敢情人家不是开连锁店的，是官方指定唯一正版啊！】
【这下玩脱了，个人情感纠纷直接上升到宇宙安全问题了，我上哪儿说理去？】
瑶池圣母没有理会众人的失态，她脸上交织着追忆与恐惧，继续揭开那段被时光掩埋的血色历史。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来自禁忌之地的‘天外天魔’入侵，妄图吞噬我们的宇宙。是她，当时的宇宙守护者林清雪，率领诸天万族奋起反抗。”
“那一战，打崩了纪元，磨灭了时空。最终，为了守护这方天地，她燃烧了自己的一切，与天魔之主同归于尽。但是……”
圣母的眼中，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再次浮现，“她的神魂，在最后一刻，被天魔的本源……污染了。”
“一个被污染的宇宙守护者，比天外天魔本身要可怕一万倍。她若堕落，整个宇宙都将迎来永恒的终焉。”
“所以，在她最后一丝清明尚存之际，她做出了一个无比惨烈的决定……”
“她将自己的神魂，亲手一分为二！”
“纯粹的、被污染的恶念，化为了如今的‘灭世女魔’，被她用尽最后的力量，自我封印在了宇宙最深处的归墟之地。刚才那股意志，就是苏醒的她！”
“而另一半……代表着守护、牺牲与希望的纯粹善念，为了避免被恶念找到并吞噬，则化作了亿万碎片，散落于诸天万界，等待着被重新唤醒的那一天。”
轰隆！
这一刻，顾长生的大脑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惑，所有的憋屈，全部串联成线！
【诸天第一深情系统】！
那个天天逼着自己去社死，去对各路天之骄女说骚话，动不动就用电击、剥夺味觉来威胁自己的狗系统！
【我懂了！我他妈全懂了！】
【我说这破系统怎么一股子正道的光，却又这么不干人事！合着根子在这儿！】
【它就是林清雪那道善念最大的一块碎片！它的目的，就是让我这个倒霉蛋，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扫地机器人一样，满世界乱窜，帮它把那些掉在犄角旮旯里的‘善念零件’，一块一块地捡回来！】
【通过‘被动深情’引发他人情绪波动，再通过她们对‘林清雪’这个符号的执念，形成完美闭环……这不就是另类的收集信仰之力，或者说收集‘道韵’来给自己充电吗？！】
【所以，寻君盟这帮人，压根不是我的舔狗，她们全都是系统的……行走的充电宝啊！】
顾长生悟了。
然后，他麻了。
这盘棋下的也太大了，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棋子，还是个被蒙在鼓里，用爱发电（被电）的工具人。
“那怜星……”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在恐怖威压下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的柔弱圣女。
“没错。”瑶池圣母沉重地点头，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怜悯，“瑶池的第一代圣母，曾是守护者座下的神将。她在宇宙边荒游历时，侥幸寻到了一枚至关重要的‘善念核心碎片’。为了保护它不被恶念感知，初代圣母耗尽毕生修为，以瑶池本源圣水为基，创造了怜星这具‘无垢仙胎’作为容器。”
“所以，怜星的病，从来就不是病。是她这具凡胎肉身，根本无法长久承受那股至善神念的净化之力，正在从根源上走向崩溃。”
真相，在最恐怖的压力下，被血淋淋地揭开。
在场的所有天之骄女，苏语凝、妖馨儿、姬瑶光，甚至包括远处的云曦，全都僵在了原地。
她们争了半天，斗了半天，甚至将彼此视为一生之敌的那个名字，“林清雪”，竟然是这样一个宏大又悲壮的存在？
那她们算什么？
一场跨越纪元的宇宙悲剧里，几个围着“充电宝收集器”争风吃醋的……小丑？
这个认知，让她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苦、辣，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就在这时，漆黑天幕之上，那股邪恶的意志再次传来波动。这一次，它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狂喜，目标明确地锁定了怜星！
“善念……核心……原来你藏在这里……”
“我的钥匙，我的另一半……终于找到了！”
“把它……交给我！”
“只要吞噬了它，我将彻底圆满，成为这方宇宙……唯一的主宰！！”
轰！！！
咆哮化作实质的音波，狠狠撞在瑶池的护山大阵上！
咔嚓！咔嚓嚓！
刚刚升起的七彩光幕，应声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瑶池圣母的脸，已经彻底没了人色，她死死盯着顾长生，和他手上那朵正在绽放的九转仙莲，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吼了出来，将一个绝望的抉择，狠狠砸在了顾长生的脸上。
“顾长生！选择权在你手上！”
“九转仙莲，是天地间至纯至圣之物！用它，可以立刻彻底唤醒怜星体内的善念核心，让她与那股力量完美融合，化为‘善灵’降世！届时，她将拥有守护者的一部分威能，成为我们对抗女魔的……唯一希望！”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声音里的绝望几乎要滴出血来。
“但是！那样做，也等于是在无尽的黑暗中点燃了一支焚天火炬！那灭世女魔的真身，会立刻循着这股气息，撕裂时空，真身降临！到时候，就是整个仙界，不死不休的决战！”
“可你若不用……”
瑶池圣母的目光扫过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声音嘶哑而残忍。
“大阵最多再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们所有人，连同怜星这枚‘核心’，都将成为她……回归的养料！”
“救她，现在就可能引来灭世之战，拉着整个仙界陪葬！”
“不救她，半个时辰后，我们一样要死，而且死得毫无价值！”
“顾长生！你怎么选？！”
真相大白。
抉择，也摆在了面前。
是现在就掀桌子，来一场九死一生的豪赌。
还是捂着盖子，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所有的目光，苏语凝的、妖馨儿的、姬瑶光的、瑶池圣母的，天上地下，数万修士的目光，在这一刻，全都集中在了那个手握九转仙莲的男人身上。
这个他一直想逃避，一直想甩锅，一直想躲开的责任，在此刻，以蛮不讲理，无法拒绝的方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顾长生低着头，看着手中那朵绽放着九色霞光，美轮美奂的仙莲。
他感觉自己手里捧着的，不是什么仙界至宝。
而是一个烫手的，会爆炸的，宇宙级烂摊子。
【系统，我日你大爷……】
他在心里，发出了有史以来，最真诚，也最绝望的一句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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