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的窒息,怎么解?”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白璐璐强迫自己冷静,语速飞快:“现在只能暂时缓解。找锋利的骨片或者石片。要最薄的,还有中空的草茎,越坚韧越好。”
她的目光焦急地扫过地上那些脸色发紫,眼球凸出的中毒者。
时间就是生命。
周围的兽人被她语气中的急迫感染,又慑于云凌冰冷的目光,立刻手忙脚乱地寻找起来。
很快,几片打磨得异常锋利的燧石薄片和几根坚韧类似芦苇杆的中空草茎被递了过来。
白璐璐抓过一片薄如刀刃的燧石片,深吸一口气,跪在一个喉咙肿胀得厉害,眼看就要断气的兽人雄性身边。
他的脖颈皮肤紧绷,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血管怒张如同蚯蚓盘绕。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在他喉结下方用力按压,寻找那块相对柔软的凹陷——环甲膜的位置。
“按住他。死死按住肩膀和头!”她厉声对旁边两个强壮的兽人喝道。
兽人们立刻照做,用尽全力压制住濒死挣扎的伤者。
白璐璐眼神一凝,握着燧石片的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左臂伤口的疼痛让她额角渗出冷汗。
她努力回忆着末世急救手册上的图示,将锋利的石片尖端,对准了那块生死攸关的凹陷。
“噗嗤!”
一声如同刺破水囊的声音响起。
锋利的燧石片精准地刺穿了环甲膜。
一股带着腥气,淡粉色的血沫瞬间从切口处涌出。
“啊——!”伤者猛地弓起身体,发出濒死的嘶吼,又被死死按住。
白璐璐毫不迟疑,立刻将准备好的中空草茎,顺着那小小的切口,用力而迅速地插了进去!
“嘶——嗬——!”
一股带着恶臭的气流猛地从草茎中喷出。
紧接着,是伤者如同溺水者被拉出水面般,贪婪而剧烈的吸气声。
他那涨得紫黑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可怕的青紫,虽然依旧痛苦地大张着嘴,但致命的窒息感瞬间解除。
“下一个!”白璐璐甚至来不及擦去溅到脸上的血沫,立刻扑向下一个同样濒临窒息的中毒者。
她重复着这惊心动魄的操作,每一次下刀都精准而迅速,每一次插入草茎都伴随着伤者重获呼吸的嘶鸣。
一个,两个,三个……
她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在死亡线上疯狂地抢夺生命。
汗水浸透了她破烂的兽皮裙,混着血污和泥土,黏腻地贴在身上。
手臂的伤口因用力而崩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每一次成功的穿刺通气,都换来周围兽人一声压抑的惊呼和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撼。
当最后一个因窒息濒死的幼崽喉间也被插入救命的草茎,发出微弱的呜咽时,白璐璐终于力竭,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左臂的伤口传来钻心的剧痛,提醒着她身体的极限。
然而,这仅仅是争取时间。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解银鳞蛇毒,还得找下毒的人。
环甲膜穿刺只是打开了一条临时的生命通道,阻止了即刻的窒息死亡。
但银夜的毒依旧在伤者体内肆虐,麻痹神经,侵蚀脏器。
还有那些诡异的银灰色纹路,像是死亡的藤蔓,依旧在中毒者的皮肤上蔓延。
没有解药,他们终究会死于神经麻痹,脏器衰竭。
白璐璐的目光扫过云凌手臂上同样在缓慢蔓延的银灰色蛇毒纹路,又看向部落外围那片在暮色中显得愈发幽深死寂的原始森林。
狼群虽然暂时退去,但谁又知道,它们是否藏在哪里,等部落扯下防线。
闯狼窝?
去找银夜?
白璐璐脑袋一片混乱,那不是送死吗?黑鬣狼群应该不会放过任何闯入者吧。
深入狼穴寻解药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这些兽人只能等死吗?
云凌金色的瞳孔深深地看着白璐璐,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灵魂。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自己中毒的手臂,看着那蔓延的银灰色纹路。
沉默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一个兽人心头。
……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饱经创伤的部落。
白天的血腥厮杀,痛苦的哀嚎,绝望的哭喊,都暂时被沉重的疲惫和恐惧所取代。
受伤的战士们在同伴的帮助下转移到了相对安全的石洞或最坚固的窝棚内,中毒者靠着那根救命的草茎维持着艰难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
部落中心的空地上,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跳跃的火光驱散着夜的寒冷和死寂,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草药苦涩和绝望的气息。
兽人们沉默地围坐在火堆旁,疲惫不堪,眼神空洞。
羊老头换下了巫医袍服,坐在火边,浑浊的老眼望着跳跃的火焰,低声吟唱着古老带着哀伤的调子,为逝者和伤者祈福。
低沉的歌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更添几分凄凉。
白璐璐靠在一个冰冷的石磨盘旁,破烂的兽皮裙下摆盖着蜷起的膝盖。
她闭着眼,强迫自己休息,恢复体力。
左臂的伤口被一个看她“救人有功”的雌性,用干净的兽皮条重新包扎过,依旧隐隐作痛。
怀里,紧紧揣着那个早已不再发光的兽皮萤火虫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表面。
解毒。银夜。狼窝。
三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疲惫的脑海里反复灼烧。
她必须去。
不是为了赎罪,不是为了那些依旧憎恨她的目光。
仅仅是因为,她看到了那些中毒者眼中对生的渴望,看到了那些守在中毒幼崽身边彻夜不眠的母亲们。
末世里,她见过太多死亡,也见过太多在绝望中挣扎求生的眼神。
她无法坐视不理。
夜色最深沉时,篝火的光芒也显得微弱。
天际,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如鱼肚白的灰蓝。
就是现在!
白璐璐睁开眼,眼神里褪去了疲惫,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悄无声息地站起身,避开了篝火旁打盹的兽人,避开了巡逻哨兵疲惫的目光。
她走到篝火旁,小心地从燃烧的木柴堆里,抽出一支燃烧得最稳定的火焰包裹着木芯,形成一小截“火烛”的木柴。
炽热的温度灼烤着她的掌心,她却死死握住,仿佛握着一把利剑。
狼怕火。
她将这支宝贵的火烛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用破烂的兽皮裙内衬尽量包裹住,只留顶端一点火光在胸前衣襟缝隙间顽强地透出微光。
白璐璐深吸一口带着凉意和草木灰烬气息的空气。
随即转身,融入夜色的影子,朝着部落那扇原木大门方向潜行而去。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踩在冰冷的土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肾上腺素飙升,让她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夜枭的怪叫,远处隐约的狼嚎,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如同被放大了无数倍,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近了,更近了。
部落那巨大的门洞如同巨兽张开的漆黑大口,近在咫尺。
门洞里一片黑暗,只有外面稀疏的星光勉强勾勒出轮廓。
只要穿过这道门,她就将独自踏入那片危机四伏的死亡森林。
白璐璐咬紧牙关,攥紧了怀中那截滚烫的火烛,准备迈出那一步。
就在她的脚尖即将踏入那浓得化不开的门洞阴影的瞬间——
“深更半夜,带着火种,想去哪儿送死?”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熟悉声音,突兀地刺破了死寂的黑暗,狠狠扎进白璐璐的耳膜。
她的心脏骤然停跳。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猛地抬头。
只见在门洞内侧的阴影边缘,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抱臂倚靠在冰冷的原木门框上。
是云凌!
他不知何时已等在那里,仿佛早已洞悉她的一举一动。
他依旧保持着人形,赤裸的上身只随意披了件破损的兽皮,精悍的肌肉线条在门洞外微弱星光的勾勒下起伏如山峦。
几道新鲜的爪痕和那诡异的银灰色蛇毒纹路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交错纵横,如同神秘的图腾。
他金色的兽瞳依旧毫无温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里面翻涌着一丝冰冷的审视。
“还是说,”云凌薄削的唇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想逃?”
白璐璐浑身僵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怀中的火烛滚烫,却驱不散那瞬间席卷全身的冰冷寒意。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呵。”
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奇异磁性的轻笑,毫无征兆地从门洞上方传来。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慵懒和难以言喻的威压,瞬间吸引了白璐璐的注意。
她抬头望去。
只见在部落高大的原木围墙顶端,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随意地坐在粗糙的木桩上。
月光终于吝啬地拨开一丝云层,清冷的银辉如同聚光灯般,恰好洒落在那身影之上。
那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裁剪极其合体的玄色长袍,衣襟和袖口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古老的火焰又似龙鳞的纹路,在月光下流淌着低调而华贵的光泽。
墨色长发并未束起,如同上好的绸缎般随意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垂落,拂过他线条完美的侧脸。
他的面容……白璐璐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
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超越了种族,惊心动魄的俊美。
五官如同天神最完美的杰作,深邃立体,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
肤色是冷玉般的白皙,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鼻梁高挺如同险峰,薄唇的弧度似笑非笑,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又透着一丝睥睨众生的冷漠。
他的眼睛如熔化的赤金,又似蕴藏着星辰毁灭与重生的漩涡。
毫无杂质的金色竖瞳,在月光下流转着冰冷而神秘的光泽,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当他微微垂下眼帘,目光扫过门洞下方僵立的白璐璐时,那股无形的威压,让她瞬间感到灵魂都在战栗。
就是他。
赤金龙,烬渊。
他竟然……化为了人形。
云凌仰视着墙头那慵懒而坐的身影,冰冷地说道:“下来吧,别吓唬她了。”
烬渊似乎完全不在意白璐璐的目光和反应。
他姿态闲适,一条修长的腿随意屈起,手肘支在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捻着一片不知从何处摘下带着锯齿的草叶。
他的目光在白璐璐怀中那透出微弱火光的衣襟处停留了一瞬,赤金的竖瞳里掠过一丝近乎玩味的涟漪。
随即,那慵懒而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羽毛搔过心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寻解药,还是喂狼群?”他的视线转向云凌,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大半夜叫我来,是陪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