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咕咚…”
是液体滑过喉咙的声音,在死寂的石室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别喝。”白璐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碗底见空。
云凌猛地将空碗狠狠砸向地面。
“啪嚓。”石碗粉碎。
“走!!!”
他一把抓住白璐璐颤抖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没有任何解释和停留,他拖着她,朝着自己破壁闯入的那个豁口,亡命冲去。
碎石在他脚下飞溅,淋漓的鲜血随着他剧烈的动作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银夜站在原地,并未立刻追击。
他缓缓抬起刚刚被云凌劈中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地浮现出几道青紫色的指痕。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碎裂的石碗残片,又抬眼望向那两人亡命奔逃的背影。
他那张俊美阴柔的脸上,非但没有暴怒,反而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到极致的笑容。
那笑容在他惨绿火光照耀下,显得无比妖异。
“呵呵呵呵呵。”
银夜的声音不高,却如带着魔力的低语,清晰地穿透了石室,钻入正在豁口处狂奔的两人耳中,带着滑腻和嘲弄,“你以为……你们逃得出去吗?”
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轻飘飘地落下。
“轰!!!”
一声远比云凌破壁时更加恐怖的巨响,从他们即将冲出的那个巨大豁口上方传来。
一块足有数米厚的沉重黑色石门,带着万钧之势,轰然砸落。
巨大的阴影瞬间吞噬了最后的光线。
“砰——!!!”
石门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整个石室都为之剧烈震颤。
碎石和烟尘如同瀑布般从石门边缘簌簌落下。
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被彻底封死。
沉重的石门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云凌拉着白璐璐,在距离石门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巨大的惯性让两人撞在冰冷的石门上。
黑暗,瞬间降临。
只有石门缝隙里透出的极其微弱的光,以及门后传来银夜清晰的声音。
原来他的逃不掉是这意思,整个石窟被改造成了各个密室,不管身处哪一室,只要落下石门,就成了一间密室。
银夜那如同毒蛇般滑腻的声音,带着愉悦的笑意,再次穿透了厚重的石门,清晰地钻进他们的耳朵: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我的……小猎物们。”
白璐璐背脊紧贴着刺骨的石门,那寒意几乎要渗入骨髓。
她艰难地喘息着,扭头看向身旁那具在黑暗中剧烈起伏的高大轮廓。
借着那一线微光,她能看到云凌的状态极其糟糕。
他依旧维持着人形,但赤裸的上身布满深可见骨的狼爪撕裂伤和灼伤,鲜血混合着汗水,在惨淡的光线下勾勒出狰狞的沟壑。
那诡异的银灰色蛇毒纹路在他皮肤下缓缓蠕动,更添几分妖异。
他微微佝偻着背,一只大手死死撑在冰冷的石门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剧烈地搏动着。
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攥着白璐璐的手腕,那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因为身体的紧绷而更加用力,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着她。
他的头颅低垂着,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颌线绷得死紧。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喷吐出灼热得惊人的气息,在这冰冷的石室里形成淡淡的白雾。
白璐璐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对他此刻状态的恐惧,“你……你怎么样?那碗药……”
她不敢去想那漆黑汁液的后果,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你为什么要喝?你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碗药,是银夜用来报复原主的药,他怎么能……怎么能想都不想就灌下去?
黑暗中,云凌抬起头。
散乱的发丝下,那双金色的兽瞳在微弱的光线下亮起。
瞳孔边缘布满了狰狞的猩红血丝,几乎要将金色的虹膜完全吞噬。
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狂怒,而是混杂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痛苦和一种原始的野性躁动。
他死死地盯着白璐璐近在咫尺的脸,那眼神灼热得仿佛要将她点燃。
“他逼你喝……”
云凌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近乎失控的喘息,“……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好简单的几个字。
兽人的脑回路都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看见对方逼她喝毒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阻止对方,而是自己抢过来喝掉?
这算哪门子的解决办法?这简直……简直比兽人打架还要一根筋。
然而,这股荒谬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因为云凌攥着她手腕的手,温度骤然又升高了几分。
那灼热感透过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烫得她一个激灵。
与此同时,一股带着奇异腥甜又有些熟悉的气息,随着他灼热的呼吸,更加清晰地扑面而来。
不是毒药的腥苦……是……是另一种……带着某种强烈诱惑力的甜腻气息。
白璐璐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劈开了混乱的记忆迷雾。
记忆中,原主给银夜灌下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
那是……那是部落里专门用来对付强大雄性的药。
是原主为了折辱银夜,为了看他痛苦挣扎,尊严尽失的样子才用的。
破碎的记忆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涌现,带着原主扭曲的恶意和快感。
被强行按在地上的银发少年,眼神绝望而愤怒,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发热,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原主那张狞笑着的脸,骑跨在他身上,手里拿着尖锐的石片,欣赏着他屈辱又无法自控的反应。
然后狠狠剜下他一片片带着银色光泽的指甲……少年痛苦的闷哼和身体剧烈的痉挛……原主刺耳的尖笑……
那碗漆黑的药汁,在记忆里散发出的气息和现在云凌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
恐惧瞬间淹没了白璐璐。
她终于明白云凌此刻异常的高热,粗重的喘息和那双布满猩红血丝的金瞳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蛇毒发作,是比蛇毒更失控的东西。
“那不是毒。”
白璐璐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尖利地划破黑暗,“快,砸开这墙。来的路上我记得有条河,泡冷水便可解。趁你还有意识,快啊云凌!”
她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他滚烫的钳制,指向旁边看似最薄弱的石壁。
必须在他彻底失控前,让他清醒过来。
然而,就在她抬头嘶喊,目光对上云凌双眼的瞬间。
那双燃烧着猩红与金色的兽瞳,一丝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云凌喉咙深处爆发。
白璐璐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袭来。
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滚烫大手,骤然发力,狠狠将她整个人拽了过去。
天旋地转。
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的石门,剧烈的钝痛让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得移位。
惊呼声刚冲到喉咙口。
滚烫而沉重的雄性身躯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将她死死地抵在冰冷的石门上。
灼热得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气息,带着那股浓烈的腥甜药味,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
下一秒。
带着血腥气和毁灭性掠夺意味狠狠封堵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惊呼和挣扎。
是撕咬,是吞噬。
那力道凶狠而狂暴,带着一种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可怕感觉。
空气被彻底剥夺,肺部传来爆炸般的窒息感,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强烈的冲击和缺氧中逐渐模糊。
还有那隔着薄薄兽皮裙传递过来的,几乎要将她烫伤的惊人热度……
所有的一切都混合成灭顶的绝望。
她徒劳地用手推拒着云凌的胸膛,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皮肤上狰狞的伤口和滑腻的鲜血。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身体因缺氧而软倒的刹那。
“轰——!!!”
一声巨响,猛地从他们头顶正上方的石壁处炸开。
整个石室,都在这一声巨响中疯狂地战栗。
地动山摇。
碎石从头顶倾泻而下。
一道刺目的金色光柱,撕裂黑暗,悍然洞穿了数米厚的坚硬岩层。
金光所过之处,岩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如泡沫般湮灭。
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了整个封闭的空间。
巨大的碎石砸落,烟尘弥漫。
在令人窒息的烟尘和刺目的金光中,一只覆盖着鳞片的巨爪,带着撕裂空间的无匹威势,悍然探入。
那巨爪闪耀着冰冷而神圣的光泽,指尖萦绕着丝丝缕缕足以焚毁万物的金色电芒。
巨爪的目标明确无比,精准地勾住了白璐璐腰间破烂的兽皮裙束带。
白璐璐只觉得身体一轻,瞬间脱离了那具滚烫身体的压制和冰冷石门的禁锢。
失重感猛地袭来,被那巨大的金色龙爪凌空勾起。
眼前景物疯狂旋转,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巨石砸落的巨响。
“啊——!”短促的尖叫被灌入口中的劲风堵了回去。
下一秒,她只觉得身体被稳稳地放置在一片宽阔坚硬的“平地”上。
是龙背。她趴在烬渊庞大龙躯的背脊上。
还没等她从这惊魂未定中喘口气,视线余光瞥见下方烟尘弥漫的石室。
那只刚刚放下她的巨大龙爪并未收回,而是顺势向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把攫住了下方那个试图扑向空中龙影的白色身影——云凌。
“此等状态下的你,还打得过我吗?”烬渊不屑地瞥了一眼身下地云凌。
龙爪将失控的白虎牢牢禁锢。
紧接着,烬渊那庞大到遮蔽了上方所有光线的龙躯猛地一甩。
粗壮的龙尾,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在下方一片相对完整的岩壁上。
“轰隆——!!!”
又是一片石壁应声粉碎,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茂密的林冠。
龙尾毫不停歇,顺势卷住了被龙爪禁锢的云凌。
云凌在龙尾的缠绕中发出暴怒而不甘的咆哮,金瞳已经完全被猩红的欲望和狂暴占据,拼命挣扎,利爪在坚不可摧的龙鳞上刮擦出刺耳的火星。
烬渊巨大的龙首微微垂下,那双巨大竖瞳,冰冷地扫了一眼爪中尾卷的猎物,没有丝毫犹豫。
庞大的龙躯猛地腾空而起,撞碎更多残存的岩壁,冲出了这囚笼般的石室。
劲风呼啸,吹得白璐璐几乎睁不开眼,只能死死抓住手边一片凸起的龙鳞。
下方,是急速掠过,被摧毁了大半的狼族巢穴,以及站在一片狼藉中,仰头望来,脸色阴沉如水的银夜。
他那双幽绿的蛇瞳死死盯着空中腾飞的金色巨龙,以及龙背上那个渺小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
但烬渊根本未曾看他一眼。
巨大的龙翼猛地一振,卷起狂暴的气流,瞬间拔高。
朝着部落方向那片波光粼粼的林间河流飞去。
速度极快,眨眼即至。
在飞临河流中心最深处上空时,烬渊缠绕着云凌的龙尾,猛地一松。
卷住云凌腰身的龙尾尖端,带着一股巧妙的力量,狠狠一甩!
噗通——!!!
一声巨大的落水声炸响。
云凌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在刺眼的阳光下翻滚着,然后狠狠地砸进了河心。
水花冲天而起,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又如暴雨般哗啦啦地落下,砸在平静的河面上,激起无数涟漪。
烬渊庞大的龙躯悬停在河面上空,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落水点。
那双熔金般的竖瞳,注视着翻腾的水面。
白璐璐趴在龙背上,心脏还在狂跳,惊魂未定地探头向下望去。
水面剧烈地翻腾着,气泡咕嘟咕嘟地往上冒。
过了好一会儿,翻腾才渐渐平息。
“哗啦……”
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慢吞吞地从水下浮了上来。
只露出了小半张脸——光洁的额头,紧蹙的眉头,还有那双褪去了大部分猩红,重新显露出金色底色的兽瞳。
他脸颊紧贴着冰凉的河水,大半张脸还埋在水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金色的瞳孔里,狂躁的欲望已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浇熄火焰后的茫然,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委屈。
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眼神有些发懵地看着悬停在头顶的巨大金龙,还有龙背上那个正探头小心翼翼望着他的小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