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地窖那扇百炼精钢铸就的铁门,在五百黑甲军的合力撞击下,如同一块脆弱的饼干般向内凹陷、崩裂!
木屑与石尘弥漫中,李逵一马当先,手中两柄板斧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地窖深处,方才还自以为固若金汤的童贯,此刻已是肝胆俱裂。
他披头散发,连鞋履都来不及穿,狼狈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绝望之下,他抓起案上那枚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殿前都太尉金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准自己的咽喉便要猛刺下去!
“想死?问过你李逵爷爷了么!”
不等童贯将金印刺入咽喉,一道黑影已如鬼魅般扑至。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李逵那只铁塔般的脚掌狠狠踹在童贯手腕上,金印脱手飞出,在石壁上撞出一溜火星,当啷落地。
童贯惨叫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巨力带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未等他挣扎,数名黑甲军已如狼似虎地扑上,冰冷的锁链“哗啦啦”一阵乱响,瞬间便将这位权倾朝野的太尉捆了个结结实实。
“放开我!放开我!”被拖出地窖,暴露在冰冷的夜风中,童贯的理智仿佛才回笼了一丝,他奋力挣扎,嘶声力竭地咆哮:“吾乃殿前都太尉!大宋天子亲封的重臣!尔等草寇,乱臣贼子,敢囚禁天子重臣!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李逵拎着板斧,走在他身侧,闻言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重臣?一个克扣军粮,逼反自家大将的重臣?一个鱼肉百姓,贪墨无度的重臣?童贯,你那套官威在汴梁城好使,在咱们梁山,你就是即将被公审的头一号罪犯!”
押解的队伍穿过济州城,消息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起初只是几户人家推开窗户探头探脑,很快,整条街道都被闻讯而来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看着往日里高高在上、出入皆是锦簇花团的童太尉,如今却像死狗一样被拖行,压抑已久的愤怒瞬间爆发了。
“打死这个奸贼!”
“我家的田就是被他的人抢走的!”
“还我儿子的命来!他就是吃了你们克扣的军粮,饿死在营里的!”
一时间,烂菜叶、臭鸡蛋、甚至石块泥巴,如同雨点般朝着童贯砸去。
他被砸得头破血流,浑身污秽不堪,口中的咆哮也渐渐被百姓们山呼海啸般的“杀奸贼”怒吼声所淹没。
梁山聚义厅前,一座新搭建的公审台高高耸立。
宋江端坐于正中主位,神情肃穆。
他的左右两边,林冲、呼延灼、武松等一众核心头领按次序分列,个个面沉似水,煞气逼人。
“带人犯!”
随着一声令下,浑身狼狈的童贯被两名黑甲军重重推上台,踉跄几步,险些跪倒。
可他竟硬生生挺直了腰杆,昂着头,即便是阶下之囚,也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傲慢姿态。
宋江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抬了抬手。
一旁的“圣手书生”裴宝会意,上前一步,展开一卷厚厚的案录,朗声宣读:“《济州断粮案录》!罪犯童贯,其罪一,身为殿前都太尉,总领军务,却故意拒发济州前线八万石军粮,致三军饥乱,军心动摇,此为误国之罪!”
“该杀!”台下百姓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聚义厅的屋顶。
“其罪二,私设关卡,巧立名目,强征商税,所得钱款尽入私囊,豢养三千亲兵,却令边关将士衣食无着,此为贪渎之罪!”
“该杀!”吼声再起,愈发激昂。
“其罪三,为掩盖罪行,罗织‘通贼’罪名,构陷忠良,将为国输粮的沈万石打入死牢,更以此为借口,意图谋害朝廷名将呼延灼,此为构陷忠良之罪!”
每宣读一条罪状,呼延灼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他立于台侧,那只曾紧握双鞭的手此刻紧紧攥着空无一物的剑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
当听到“克扣骑兵营粮饷八万石”时,他身躯剧震,猛然抬头,一双虎目如利剑般死死盯住童贯。
童贯也察觉到了这道目光,他非但不惧,反而扭过头,嘴角咧开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呼延将军?呵呵,想不到你竟真的与这群草寇同席而坐。你父呼延赞若泉下有知,见你这般自甘堕落,恐怕要羞于承认有你这个子孙!”
“你!”这番话如同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了呼延灼心中最痛之处。
他双目赤红,怒吼一声,便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一只坚实的手掌重重按在他的肩膀上,武松沉声道:“兄长,莫要脏了你的手。公道,自有公明哥哥来还。”
呼延灼的胸膛剧烈起伏,终是停住了脚步。
此时,宋江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台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童贯:“童贯,你可知,我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公审你,留你性命至今?”
童贯仰头看着他,眼中满是鄙夷:“哼,无非是想用我这颗项上人头,去跟朝廷讨个招安的价码罢了。宋江,你的心思,我懂。”
“错了。”宋江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我留你,不是为了招安。而是要你亲眼看看,看看你曾经视如草芥、肆意践踏的忠良,今日,是如何站在你的头顶之上,审判你的罪行!”
话音落下,满场皆寂。
当夜,宋监并未立即处死童贯。
他命人打造了一只巨大的铁笼,将童贯囚禁其中,就放置在聚义厅前的广场中央,供万人观瞻。
同时,他命精通音律的乐和,组织了一支孩童组成的童谣队,日夜不停地在铁笼周围传唱新编的《奸臣录》。
“童太尉,坐金殿,一纸令下断军粮。八千铁骑饿断肠,忠臣良将含冤亡。昨日高坐黄金殿,今夜笼中如犬羊。奉劝世人睁眼看,奸臣没有好下场!”
清脆的童音,唱着最恶毒的歌词,日复一日,如魔音贯耳。
第一日,童贯在笼中破口大骂,声音嘶哑。
第二日,他开始疯狂撞击铁笼,状若癫狂。
第三日,他终于崩溃了,由倨傲转为彻底的疯癫,终日只是嘶吼着同一句话:“我无罪!我无罪!吾皇万岁!”然而,四周除了孩童的歌声,再无一人应答。
第四日清晨,喧嚣退去。
童贯蜷缩在铁笼一角,目光呆滞,浑身污秽,喃喃自语:“我……我没错……我只是奉旨行事……”
第五日,宋江终于再次出现在笼前。
他俯下身,隔着冰冷的铁栏,轻声对已经神志不清的童贯说道:“童贯,你奉的旨,是太师高俅的旨,不是官家天子的旨。你毁的是大宋的基石,不是我梁山的敌人。”
他缓缓直起身,眼中再无一丝波澜,转身对身后早已等候多时的李逵下令:“押赴济州城下,斩首示众!头颅悬于城门三日,以慰三军饿魂,以儆效尤!”
“得令!”李逵扛起板斧,虎吼一声,大步流星地领命而去。
呼延灼一直站在聚义厅前的高台上,默然注视着那只铁笼被缓缓吊上囚车,渐行渐远。
当囚车消失在山道尽头时,他仿佛听到胸中有什么东西“喀喇”一声,碎了。
那块积压了数月,让他喘不过气的巨石,终于化为齑粉。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头对身旁的武松低声道:“二郎,从此以后,我呼延家的忠,只效一人。”
风,吹过梁山之巅,卷起“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猎猎作响。
而在山脚下,一块新近竖立的巨大石碑旁,几名石匠正叮当作响。
那块石碑上,赫然刻着三个气势磅礴的大字——战功司。
此刻,在战功司三个大字的下方,石匠的刻刀,正小心翼翼地,刻下第一行崭新的名字。
这块石碑,将见证一个新的秩序冉冉升起,一个以功勋论赏罚的时代,即将拉开序幕。
而这些被刻下的名字,他们所能得到的,将远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