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朱墙劫:霜覆琉璃 > 第十三章 塞外余烬(下)
换源:


       行宫议事厅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康熙把玩着碎成两半的白玉镇纸,锐利的目光扫过阶下众人。胤礽跪在青砖上,蟒袍膝盖处已被血渍浸透,却依旧挺直脊背:“儿臣监管不力,致使奸人钻了东宫采办的空子,甘愿领罪。但儿臣已在第一时间采取措施,漕运码头已封锁,相关人证物证皆已控制!”他叩首时,额角的血迹滴落在地,宛如绽开的红梅。

就在这时,八阿哥胤禩突然出列,手中捧着一卷丝帛:“父皇,儿臣今日巡查内务府,发现些许蹊跷。”他展开丝帛,露出边缘模糊的“姑苏沈记”字样,“这沈记绸缎行,与明珠旧部多有往来,儿臣斗胆猜测,此事或与当年余孽有关。”

康熙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转向胤礽:“太子可知此事?”

胤礽不慌不忙,抬手示意赵兴全呈上密报:“儿臣得知消息后,立即命粘杆处彻查。已查实,沈记背后的东家,正是大阿哥府的...”

“够了!”康熙猛地将镇纸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飞溅,“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你们就这么争来斗去?!”

“报——徐州急报!”信使浑身是血冲进行宫,“云龙山石碑...被人损毁!现场还发现刻有赫舍里家徽的铜牌。”

鎏金蟠龙柱映着烛火摇晃,御书房内忽如寒潭结霜。康熙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素日摩挲玉玺的指节暴起青筋,将硃批奏折狠狠掼在蟠龙纹青砖上:“朕离京月余,江南丝帛案未结,又现妖言石碑!这金銮殿当真成了纸糊的灯笼?”他猛然转身,玄色龙袍扫落案头铜鹤香炉,檀烟裹着火星飞溅。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胤礽身上,“太子既已知错,且已有应对之策,便去刑部主持彻查。若再有误...”话未说完,惊雷劈开雨幕,将未尽的威吓碾作碎玉般的霹雳,震得窗棂上的云龙纹玻璃嗡嗡作响。

待康熙拂袖离去,胤禩望着胤礽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转身时,广袖不经意间扫过案几,将一枚刻有“赫”字的铜牌轻轻拨落在地,与地上散落的奏折混在一起。

夜色如墨,笼罩着刑部大牢。胤礽手持牛油灯笼,在潮湿阴冷的甬道中疾行。牢门吱呀作响,赫舍里・安邦被铁链锁在刑架上,形容狼狈却仍梗着脖子:“太子殿下这是要杀人灭口?”

胤礽将灯笼重重挂在墙上,冷光映得他面容森然:“孤若要你死,你活不过今日午时三刻。“他逼近几步,袖中玉扣硌得掌心生疼,“你只需记住,此事与索相无关。若有人问起,便说家徽是他人伪造,意图构陷。”

赫舍里・安邦猛地撞向冰冷的铁栅栏,锁链哗啦作响。他仰起头,喉间迸出破碎的狂笑,笑声像毒蛇般在空荡荡的牢房里游走:“太子以为堵住我的嘴,就能捂住天下人的眼睛?皇上早对索相起了杀心!您看这刑具上的血锈——”他突然伸手抠住墙上暗红的污渍,指甲缝渗出鲜血,“二十年前鳌拜党羽的血,十年前明珠余孽的血,如今轮到索相......您能护得住一时,可护得住一世?”

胤礽骨节泛白的手指狠狠掐进对方衣领,绸缎下凸起的锁骨硌得生疼。烛火在他眼底跳动,将平日里温润的面容映得狰狞可怖,“护不住也得护!”喉间溢出的低吼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袖口绣着四爪蟒纹的暗金滚边扫过对方颤抖的肩头。他突然凑近,呼出的热气裹挟着浓重的酒气喷在那人脸上:“明日上堂,你知道该怎么说。若敢乱攀...”话音戛然而止,胤礽猛地扯开对方领口,露出大片青紫的瘀痕,“你赫舍里家满门,一个都别想活!”

说罢,他嫌恶地甩开手,玄色蟒袍扫过青砖地发出沙沙声。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甬道里来回碰撞,檐角铜铃应和着叮咚作响,烛火在他身后拖出一道摇摇欲坠的长影,随着木门轰然阖上,那道破碎的光影终究坠入无边黑暗。

乾清宫内,康熙独自对着案头的石碑拓片沉思。月光透过窗棂,将“太子”二字的残痕映得忽明忽暗。他摩挲着拓片边缘的磨损处,想起胤礽幼年时,曾用稚嫩的笔迹在御书房的宣纸上写下“代天牧民”四个字。

“皇上,四阿哥求见。”李德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胤禛入殿后,伏地叩首:“儿臣今日在刑部,听闻些风言风语。有人说,那赫舍里家徽太过明显,倒像是故意留下的破绽。”他抬头时,眼中满是忧虑,“儿臣斗胆猜测,这或许是有人想借索中堂之名,行离间之计。”

康熙的手指在案上轻点,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你是说,有人想把脏水泼到太子身上?”

“儿臣不敢妄言。”胤禛再次叩首,“只是此事太过蹊跷,还望父皇明察。”

胤禛离去,康熙望着窗外的明月,久久不语。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仿佛敲在他的心上。他忽然想起索额图曾说过的那句“太子年轻气盛,还需历练”。当时只当是长辈对晚辈的提点,如今想来,却似别有深意。

三日后,乾清宫的早朝打破了表面的平静。康熙将一份边军密报掷在龙案上,朱批的“严查”二字在明黄奏章上格外刺眼。“喀尔喀蒙古异动,朕决意六月启驾木兰秋狝,顺便巡查塞外军务。”他的目光扫过阶下群臣,“太子留京监国,索额图、胤禩随驾。”

消息传出,紫禁城的角楼仿佛都笼罩在无形的压力中。胤礽在毓庆宫连夜清点监国事宜,案头的鎏金漏刻滴答作响,将时间切割成细碎的焦虑。孙五福捧着整理好的军报进来时,见他正对着一幅塞外舆图出神,指尖在喀拉沁王城的位置反复摩挲。“殿下,粘杆处探得,八阿哥近日频繁与理藩院的人接触。”孙五福压低声音,“似乎在打听蒙古各部的动向。”胤礽没回头,只是将舆图卷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知道了,让他们盯紧些。”

五月底的京城已透着燥热,康熙的仪仗却在晨光中透着肃杀。御驾出德胜门时,百姓们跪在道旁,看着明黄的龙旗在风中展开,像一片沉重的云。索额图坐在紧随其后的马车里,掀起窗帘望着渐渐远去的紫禁城,翡翠扳指在指间转得飞快。胤禩的马车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正低头看着一份密报,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那是关于太子昨夜调阅了三年来塞外粮草账目的消息。

车队行至密云时,突然遭遇暴雨。泥泞的道路让车轮陷进深深的辙痕,侍卫们冒雨推车的吆喝声混着雷声在山谷里回荡。康熙在临时搭建的营帐里,听着外面的风雨声,翻看胤礽派人快马送来的监国奏折。李德全进来添炭火时,见他在“漕运改道”的条陈旁画了个圈,炭火的红光映在帝王脸上,分不清是满意还是疑虑。

七月初,仪仗终于踏入塞外地界。草原的风带着牧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京城的浊气,却吹不散人心头的阴霾。行至承德行宫休整时,索额图借着“查看秋狝场地”的名义,与几个蒙古王公秘密会面。而胤禩则以“慰问边军”为由,去了离行宫不远的镶黄旗驻地。

夜色降临,毓庆宫书房。胤礽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案卷。孙五福悄然入内,呈上一封密信:“殿下,索相传来消息,对您的处置甚是满意。”胤礽将密信凑近烛火,明灭的光晕在信笺上跳跃,把“处置得当”四个字映得忽红忽暗。案头镇纸下压着的赫舍里家徽拓片泛着冷光,恍惚间与白日里御史呈上的当地匠人专做伪造火漆印、家徽模具虚影重叠。他忽然想起胤禩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就像冬日湖面裂开的冰纹,看似无害,实则暗藏深渊。

胤礽捏着密信的手指微微发颤,想起白天朝堂上的惊险对峙。他深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索额图的满意,未必是好事;八阿哥的退让,更令人不安。

“传令下去,”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星辰,“粘杆处继续盯紧八阿哥和大阿哥的动向。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派人保护好云瑞格格,一刻也不能松懈。”

窗外,一阵夜风吹过,卷起满地落叶。远处的紫禁城在夜色中静默伫立,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却不知何时会被再次唤醒,掀起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闰七月的塞外草原翻涌着金褐色浪涛,苍狼的长嚎穿透暮色,引得盘旋的秃鹫猛地振翅,玄色羽翼在铅灰色天幕上划出几道凌乱的弧线。康熙的鎏金行辕在云层下投出巨大阴影,帐顶蟠龙纹被狂风撕扯得扭曲变形,恰似帝王紧锁的眉峰。索额图蜷缩在太师椅上,手指反复摩挲先帝御赐的翡翠扳指,窗棂斜射的残阳将他脸上沟壑照得如刀刻般狰狞。

“相爷,太子又驳回了漕运司的人选。”管家压低声音,烛火在他脸上投下颤抖的阴影,“这次连您举荐的记名御史,也被以‘资历不足’为由…”话音戛然而止,索额图突然将茶盏狠狠砸向墙壁,青瓷碎裂声惊飞了梁间燕雀。“好个‘资历不足’!”他扯动嘴角,露出森然笑意,“当年明珠倒台时,太子还在骑竹马!”茶水顺着斑驳的墙皮蜿蜒而下,在“辅弼良臣”的匾额下汇成暗红的溪流。

八阿哥胤禩的行辕内,鎏金香炉飘出安神香的气息。胤禩手持《通鉴纲目》,目光却落在案头密报上。“索府今日未接客,唯见太医令出入三次。”他用朱砂笔圈出关键词,忽然轻笑出声,“索相这病,怕是心病难医。”窗外传来马头琴的呜咽,他提笔在密报空白处写下:“温水煮蛙,方见真章。”烛火在宣纸上跳跃,将字迹映得忽明忽暗,宛如他深不可测的谋算。

暮色将兵部衙门的青砖染成铁灰色时,胤禔掷出的茶盏在青砖上炸开。滚烫的茶水混着瓷片溅在当值文书的官靴上,那人浑身发抖却连大气都不敢出。这已是本月第三次摔东西,从宣德炉到哥窑瓶,能砸的物件渐渐见底。

“去把镶蓝旗那队人马的死伤明细再呈上来!”他扯松领口金线绣的蟒纹,后颈青筋随着喘息突突跳动。案头摊开的密报上,太子联合朝臣弹劾边军冒领军饷的奏折墨迹未干,而正是这份奏折,让他苦心经营半年的石碑计划彻底沦为笑柄。

窗外北风卷拍打窗棂,胤禔望着铜镜里自己泛红的眼白,恍惚想起多年前与胤禩在木兰围场并辔狩猎的光景。那时八弟亲手为他包扎被箭擦伤的手臂,兄弟俩分食鹿肉时,篝火映着胤禩温润的笑:“大哥箭术精进,日后定能为皇阿玛分忧。”

昔日那抹温柔笑靥,此刻却化作悬于颈间的寒刃。当太子在乾清宫据理力争,将他私调边军的证据一一陈列时,这位贤德的八贝勒却一言不发,眼角眉梢哪里还见得半分昔日情谊。胤禔抓起案头的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洇出墨团——既要在皇阿玛面前装出兄友弟恭,又要防备暗箭,这种如履薄冰的滋味,比塞外寒风更刺骨。

十月中旬,京城快马传来急报,康熙在秋狝途中偶感风寒,虽无大碍,却也让留京监国的胤礽忧心忡忡。恰逢喀拉沁蒙古王公遣人送来贡品,提及草原局势微妙,胤礽遂以“代天慰问、恭迎圣驾”为由,奏请前往塞外。康熙在病榻上批复“准”字时,指腹摩挲着奏折上太子遒劲的笔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

胤礽带着少数亲信星夜兼程,玄色蟒袍上还沾着未干的风尘,便在十一月初抵达喀拉沁王城外围。远远望见康熙的仪仗在草原上移动,他翻身下马,徒步迎了上去。此时的塞外早已褪去金褐,枯黄的牧草被寒风刮得贴地翻滚,连秃鹫也缩着脖子在光秃秃的枯树梢上瑟缩。康熙的御马踏着结了薄冰的地面缓辔而归,银鞍上的鎏金螭纹在惨淡天光中明灭不定。玄色箭袖被寒风冻得发硬,边缘勾着几处冰碴,草屑混着雪粒黏在暗纹蟒袍上的胤礽策马紧跟,刚追上御驾不久,尚未及细说京城诸事。

“保成,你看这万马奔腾,可有领头的头马?”康熙忽然勒住缰绳,苍老的指节叩击着雕花马鞍,指向远处被风雪模糊了轮廓的马群。风掠过空旷的原野,卷着雪沫子打在他暗绣十二章纹的龙袍上,腰间羊脂玉佩随着动作轻晃,温润光泽里竟泛起几分寒意。

胤礽喉头微动,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二十年光阴在记忆里翻涌——那年他七岁,捧着刚刻好的玉佩跪在乾清宫阶前,父亲接过时掌心的温度仿佛还留在指尖。此刻惨淡的天光照在玉佩上,边缘折射出冷冽的光,恍若悬在头顶的利剑,将帝王家的父子情分切割得支离破碎。

“回皇阿玛,马群看似无序,实则必有头马引领。儿臣以为,治国亦如驭马…”胤礽话音未落,康熙突然扬鞭指向天际:“但见群马逐风,不见头马踏云。”马蹄声碾碎地上的薄冰,惊起的鸿雁在暮色中排成“人”字,恰似悬在胤礽头顶的刀刃。他握紧缰绳,掌心传来青玉扳指的凉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行辕中那盏熟悉的灯火,那是云瑞与太子妃所在的方向。

腊月的北风卷着细雪掠过喀拉沁王城,街市上蒸腾的奶酒醇香与炙烤羊肉的焦香交织。云瑞攥着太子妃赏赐的银锭,指腹摩挲着錾刻的缠枝纹,目光扫过皮货摊上油亮的狐裘。忽有清脆驼铃自长街尽头传来,混着商贩的吆喝声,在暮色里织成塞外特有的市井喧嚣。

异变陡生!一声撕裂空气的马嘶刺破喧闹,三匹驮马脖颈青筋暴起,通红的眼球几乎要挣出眼眶。断裂的缰绳随之甩动,惊马踏着碎冰狂奔而来,铁蹄在青石板上擦出刺目的火星。人群顿时如沸鼎中的蚂蚁,茶盏碎裂声、孩童啼哭声响成一片。云瑞被推得踉跄,瞥见不远处玉嫣浅粉的襦裙在人潮中翻涌,那声尖叫尚未出口,就被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彻底吞没。

“当心!”云瑞本能地扑向踉跄的太子妃,却被人流冲散。后腰撞上货摊的瞬间,她看见寒光闪过——断裂的缰绳切口整齐如刀削!千钧一发之际,玄色蟒袍裹挟着沉水香扑面而来。胤礽的手臂如铁钳般揽住她的腰,后背重重撞上石柱。飞溅的碎石擦过他的脸颊,粗粝的棱角在皮肤上犁出细细的血痕。

“闭眼。”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云瑞蜷缩在他怀中,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惊叫,感受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混乱中,她摸到他腰间凸起的硬物——那是她遗失的玉扣,不知从何时起竟被他贴身收藏。

胤礽松开紧揽着云瑞的手臂,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混乱的现场,刚刚还带着关切的眼神瞬间布满寒霜。他看到云瑞微颤的身体,看到她被惊吓后苍白的面容,怒火如岩浆般在胸腔翻涌。他猛地转向身后的侍卫,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查!给我彻查!”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查清楚这惊马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若查不出个子丑寅卯,你们都给孤提头来见!”侍卫们被他的震怒震慑,纷纷跪地领命,不敢有丝毫懈怠。

塞外的寒风终于裹挟着御驾回銮。紫禁城的红墙覆上皑皑白雪,试图掩埋其下奔涌的暗流。康熙四十年的冬天,在一种紧绷的平静中滑过。

正月十五的正阳门裹着一层暖黄光晕,琉璃瓦上的积雪在宫灯映照下泛着细碎银光,整座城楼恍若浮在人间烟火之上的琼楼玉宇。胤礽握紧腰间白玉螭纹佩,望着下方如潮水般涌动的人群。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混着丝竹管弦,化作一团朦胧的喧闹。他的目光突然定在东南角那盏“走马灯”下——云瑞正踮脚替身旁老妪扶正歪斜的绒花,月白披风扫过摊位上堆叠的灯谜笺,鬓边银饰随动作轻晃,在灯影里漾出细碎的光。

朔风卷着猜灯谜的笑语掠过耳畔,胤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竟盖过了下方的爆竹轰鸣。这心跳声,是在这冰冷的权力斗争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响。记忆如潮水漫过心田,那日塞外集市的场景再度浮现:朔风卷着砂砾打在脸上生疼,云瑞被他按在土墙上时,也是这样颤抖着仰起脸,颈间血管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此刻城楼与塞外的光影在眼前重叠,他攥着栏杆的指节泛白,绣着金线的袍角在风中猎猎作响。正欲移开目光,却见她突然抬头,漆黑的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在这灯影摇曳的瞬间,将两人卷入无形的漩涡。

云瑞慌忙低头,却在垂眸前,看见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这抹笑意落在她眼底,竟比满城灯火还要璀璨。她握紧袖中素帕,里面包裹着她最新的发现:“康熙三十四年漕银亏空案,主事者赫舍里・安邦,与索额图乃同宗。”

塞外的余烬似乎已冷,但紫禁城的冬夜,依旧漫长而寒冷。